御君祁问:“那你觉得这副皮囊更好看,就不喜欢齐玉的样子了吗?”
江与临垂了垂眼:“没有啊,都很喜欢,只是……”
御君祁朝江与临看过去,问:“是什么?”
怪物的模仿能力很强。
这段时间,御君祁暗自学会了齐玉那种温吞无害的眼神,而且祂发现,只要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江与临,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都能得偿所愿。
怪物不懂什么叫心机,什么叫蒙骗,祂只是物尽其用而已。
江与临无法与如此肖似齐玉的眼睛对视,匆匆移开视线。
御君祁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不想看齐玉?”
江与临垂下鸦青色的眼睫,慢声回答:“齐玉在研究所受了很多苦,走的时候……不太好看了。”
用''不太好看''四个字来形容齐玉最后的样子,已经是很委婉的修饰词了。
在研究实验中,齐玉失去了左眼、手臂和一截小腿。
胸腔后脊几次被切开又缝上,刀口虬结成暗红色疤痕,像一条条狰狞可怖的蜈蚣,横七竖八,遍布全身。
这些尚且是能看到的。
至于内里的脏器到底被切割成何种模样,江与临无从得知,也不敢去想。
人类的躯体没有再生能力,不像章鱼、蜥蜴等生物能够修复断肢,被砍断的部分再也无法生长,所以齐玉死的时候,尸身算不上完整。
那些残疾永远留在齐玉身上,也留在了江与临心里,再也无法消弭。
江与临说:“我不敢看他。”
御君祁胸腔心痛如催,闷得像压了块巨石,令祂几乎喘不过气。
祂后悔提起这个问题,惹得江与临又伤了一次心。
齐玉离世后,江与临无法承受齐玉之死带来的悲恸,数次将那段痛苦记忆封存于心底,又不得不一遍遍拿出来,在和齐玉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寻找复活他的蛛丝马迹。
江与临已痛过太多次了。
他不想再痛了,也不该再痛了。
御君祁轻轻将江与临揽入怀中:“我知道了,临临,我以后不会再问了,你也不要想了。”
江与临将额角抵在御君祁颈窝,鼻息间全是怪物身上特有的冷香,如冷玉、如松枝、如寒泉,冷冷清清,引人沉醉。
这是齐玉的味道,也是御君祁的味道。
御君祁下巴搭在江与临发顶:“别难过了,我会把那些惹你伤心的人全杀掉。”
江与临沉默数秒,低声说:“我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
御君祁搭在江与临肩头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鼻音:“嗯?”
江与临闭上眼,语气很轻,轻到仿佛承不住那些流逝的生命,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我已经,把他们,都杀掉了。”
所有在场的高管、所长、各分区组长、从中心基地来的教授团队、警卫、医生、助理,甚至是保洁与物业……
无一幸免。
江与临杀了很多人。
确切地说不是很多,而且全部。
手中的刀刃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所到之处寒气裂地,寸草不生,狂暴的寒冰异能搅动气流,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天地间只剩一片永恒血色。
鲜血还未喷洒,便遇冷凝结为细碎冰晶。
暮春四月的夜晚,在雷声与闪电的咆哮中,飘洒下一场绯红大雪。
江与临喉发紧,声音干涩道:“我知道他们有些人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可我停不下来。”
怪物思考问题的方式总是与众不同,关注点也是一如既往的偏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