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太子的事了如指掌,四爷见问并没感觉意外:“确有此事。”
“太子想要收用,还想抬举她给侧妃的名分,你怎么看?”
给皇上做了这么多年儿子,四爷知道皇上如此说就是搞不定太子了,想让他从旁劝说。
但四爷不想管。
一来太子心意已决,没得商量,劝也是白劝。
二来都是少年时的情意,郎有情妾有意,推己及人,四爷也不想劝。
太子看着表面风光,暗地里要承受多少,没人知道。四爷跟在太子身边只窥见冰山一角,便觉堵心,更何况日日深处其中。
四爷不是太子,却也有过长夜独行的经历。孤独,寂寞,身边全是人,却无人能懂,无人诉说。
当初他放弃与佟家亲上做亲的机会,婉拒乌拉那拉家二房的好意,千方百计要娶乌拉那拉家长房的二姑娘,所有知情人都劝他三思,只有太子在暗中默默支持。
他们都是在永夜中禹禹独行的人,对光明有着与生俱来的向往。他见到了光,拼命想要抓住,太子不曾将他扯回身边,而是用力托举,助他得偿所愿。
这一回四爷也会伸出手,拉太子上岸,而不是劝他放弃,永坠黑夜。
“君臣有别,臣不敢窥探储君的私隐,请皇上见谅。”在拉一把之前,先排除将人推下深渊的可能,四爷如是说。
老四与太子一向要好,康熙对老四的推诿半点不意外:“不存在什么窥探,你让你的福晋把那个宫女嫁了便是。”
只是嫁了,不是处置了吗?
四爷已经做好皇上让他杀人灭口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网开一面。
是了,他现在已经是郡王了,说话做事都有些分量,再不是从前那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平头阿哥。
再加上皇上格外看重他的王妃,这才有了眼下的优容。
“这个简单,皇上今日说,臣今日便能将人嫁出去,可太子那边恐怕不好收场。”
四爷故意顿了顿,打起感情牌:“汗阿玛还记得我从前养过一只小狗吗,二哥瞧着喜欢,我便转手送给了他。二哥爱得不行,天天抱着睡觉。那只小狗太黏人,二哥不得已偷偷将它带进学堂,在汗阿玛检查功课的时候尿了二哥一身。汗阿玛怕二哥玩物丧志,命人将小狗当场打死,在那之后……”
太子有很长时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是见不得任何小动物。
几乎是见一只杀一只,太后养的狮子狗被太子瞧见了也没能幸免。
那次是一只狗,这回却是一个人。
见皇上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四爷又道:“汗阿玛,二哥喜欢那个小宫女,非常喜欢,喜欢到手都没拉过一次,只是得了好吃的点心喊她过去吃,仅此而已。”
不要吹灭永夜里唯一的烛火,那样会让独行者发疯。
皇上最不能容忍被人威胁,太子也不行,四爷点到为止,话锋一转:“太子是储君,亦是国本,太子妃的人选至关重要,臣愿为说客,去毓庆宫劝劝太子。”
四爷在康熙心里分量日重,且他承诺的事,不管多难,没有办不到的。
再加上小狗的故事让人记忆犹新,康熙也不敢把太子逼得太狠,叹口气道:“罢了,你先去试试,不成再说。”
果然就没有老四办不成的事,他只去了一趟毓庆宫,太子不但答应成亲,还派人送了东西到石家。
石家极会看眼色,见太子给了台阶,立刻下来,欢欢喜喜备嫁。
乾清宫一片乌云散去,阴云却笼在了四爷眼中。
“太子答应成亲不好么,你怎么还愁?”姜舒月忍不住问。
四爷看了冯巧儿一眼,屏退所有下人,拉着姜舒月的手说:“太子是答应成亲了,可他说只想跟冯巧儿生孩子。”
姜舒月:疯魔了这是!
“巧儿答应过我,不到出宫年龄不会离开。”她坚持。
如果说深宫似海,那么毓庆宫就是海底最大最深的漩涡。不管是心思灵巧,还是靠山过硬,或者手段非常,但凡被吸进去很难善终。
巧儿刚好哪一样都不占,去了就是送死。
所以姜舒月才会跳出来做恶人,棒打鸳鸯,要求冯巧儿二十五岁才能离开,自行婚嫁。
冯巧儿比姜舒月大几个月,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太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东宫无子,以太子现在尸位素餐的情况,一废太子恐怕会提前。
若太子提前倒台,接下来便是群雄逐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