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高傒无动于衷地问:“哦?王上这段时间怎么频繁发病?”
“太医令说是身子骨太弱。”小内侍回道。
高傒道:“嘿,前几日还能上马骑射,这会子就晕倒了?什么怪病!”
他也不大在意,自从汉王十五岁时大病过一场后,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病症。可笑的是这些病到了雍城就没有了,或许那雍城真的是个疗养胜地吧,搞得他都没有理由将汉王强留在雍城。没想到回到沣都后,汉王又隔三岔五的病起来,真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挥了挥手,叫小内侍下去了。
郦壬臣偷空瞧了那内侍一眼,能将君王的身体情况统统泄露出去而毫无负担,看来这内侍也不是什么忠于职守的人,在王宫里,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又等了一阵,高傒对郦壬臣道:“我还有事要处理,若王上醒了,你自去谢恩便是。”
郦壬臣刚想开口说这不符合礼制,但又闭上了嘴,俯首道:“下官明白。相国大夫日理万机,就不必为这等小事操心了。”
高傒大摇大摆的走了,郦壬臣还在原地等着,同时脑子里想着应付高傒的策略。
高傒让她想出一条方法来叫王后诞下合法继承人,从而架空汉王,僭越君位,她肯定是不会去做的。但现在也不是和高傒翻脸的时机,她还不够强大。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她正左思右想之际,宣室殿的大门敞开了,大长侍闻喜出来宣召,叫相国与她进去。
刘枢正坐在案前,脸色败如草灰,身形瘦削,见到只有郦壬臣一人进来,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看来大家都以为她快病死了,连表面形式都不愿意做了。
刘枢在心中冷笑,很快,很快,这一切都将终结。她的计划正在悄无声息的展开……
郦壬臣行礼拜过,口道:“臣下敬问王上御体安康。”
刘枢也不提相国,只似笑非笑道:“郦卿瞧寡人这副样子,像是安康吗?”
郦壬臣垂首,心里莫名闷闷的,小声道:“还望王上以御体为重。”
刘枢笑道:“多生生病,也不是没有好处。郦卿不必挂怀。”
生病能有什么好处?
见她不解,刘枢又补充道:“只有多病,才能知道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也才能明白发病频率,以及……”她低声,意有所指道:“究竟是什么事、什么人想要寡人病。寡人已久病成医了。”
郦壬臣一愣,还未细想,刘枢却不欲再提,打量她一眼,戏谑道:“半年未见,郦大夫又升官了?”
“谢王上厚爱。”
“该谢相国才是。”刘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
郦壬臣无言以对,汉王这语气听起来好像那任命书她没看过似的,在这跟她搞面对面装陌生那一套?
“也罢,叫寡人想想侍中大夫在宫里干些什么好。”刘枢一副伤脑筋的表情。
她确实在伤脑筋,她摸不准该将郦壬臣放在自己计划的哪个部分。
郦壬臣啊郦壬臣,你能力惊人,可是你的心究竟有几分是在寡人这边的呢?
越是才能卓越的臣子,就越不能轻易对待,同样,越是才华盖世的臣子,也越不容易摸透。刘枢有些拿不准,她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寡人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你就负责帮寡人起草王命吧,空了,也帮寡人查查奏疏。”
“唯。”
起草王命本是王庭舍人的职责,现在移交给了郦壬臣,那舍人做什么去?郦壬臣想了想,才发现这王宫里早已经没有舍人了。
她微微一愣,看来王上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掌控啊。相反,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君权逐渐渗透。
就在这时,刘枢又发话了:“闻喜,将这三日寡人没看完的奏疏都搬来,给郦侍中在中殿里放个桌案,叫她好好梳理梳理。”
闻喜领命去了。
郦壬臣背上开始冒汗,上任第一日便要干活了啊,可以想见以后在王宫里的日子准不好过。
一摞又一摞的竹简被搬到她眼前,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郦壬臣在殿下侧面坐了,开始认命地看起来。
这活她的归灿兄长也曾做过,就是一一查看奏疏中所写事情,若是例行公事的报备,便分在一边,在卷末依次打上记号,君王看到记号就直接画敕下发就行;
若是那种需要君王思考商榷的复杂一点的事情,便分在另一边,写一个条子,大致陈述梗概,夹在卷中,王上看见了,便会根据条子上的简述提取关键点,快速给予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