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澎笑了笑:“萧婓那里虽然没有方许的诊疗记录,但有林纯的。我手里也有一些证据,可以证明林纯每年花在‘性别维护’上的费用——七位数起跳。”
另一边,民警问萧婓:“我有个疑问,双性染色体是不是说,他既是男性也是女性?这种情况下如果做了变性手术,就等于舍弃其中一个性别,是不是就可以从根儿上改善?”
萧婓说:“医学上有一些这样的例子,但每个人情况不同。方许的情况是,外观上他是男性,染色体上他是双性。这种染色体变异一定会加重脏器负担,导致脏器受损,有的人还会因此影响身体骨骼发育。方家因为有M国那条线,只要方家愿意给钱,方许在营养和发育上就不用发愁。他看上去还是和正常人一样,但内里早就掏空了。那些维持他表面健康的药物,只会进一步造成脏器负担。其中第一个受害者就是肾脏。再来就是肝脏、心脏。如果当初不是方晓晓移植肾脏给他,他早就活不成了。”
这边,顾澎正说道:“其实方晟和程芸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不过他们都参与了用方许的人生来交换家庭财富,所以对方许额外包容,也愿意用所谓的‘父爱’‘母爱’来赎罪,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所以我说这两个人真是想不开,要做畜生不如就做到底。可他们却还想要心里好受,想要方许的原谅。这活得也太割裂了,一方面接受了极端激进的思维洗脑,另一方面又摒除不掉传统教育认知,还因此连累了方晓晓。”
……
在得知“假林纯”就是方许之后,傅明裕第一时间来到技术组。
技术组也刚接到来自F国寄来的样本,一份是疗养院“真林纯”的指纹和生物样本,另一份则是Anna生前保存的林纯的头发,并在其中找到一点点毛囊样本,可以进行DNA实验。
除此之外,疗养院“真林纯”提供的所谓方晓晓的智齿,也被再一次提上实验。
一直困扰技术组许久的DNA序列一致谜题,也在傅明裕道出“白血病”三个字之后迎刃而解。
方晓晓提供过骨髓移植的方式救了方许的命,这是一种现在医学广泛认知的,合法且没有后顾之忧的治疗方式,它可以促进造血干细胞的新生,帮助患者增强造血功能。虽然也存在一定的失败几率,移植之后低概率会出现排异反应,以及各种后遗症。不过只要成功,在经历一段时间的免疫力低下期和康复期之后,换着就能恢复正常生活。
但这项手术有一个少为人知的特点,就是DNA序列被改写。它们会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逐渐变成捐助者的DNA。当然不一定是全身所有部位,理论上来说应该只有血液检验的DNA改变,但也有案例提出,通过对皮肤细胞、指甲、口腔黏膜提取物的检验,也都发生改变。就连精子也是。如果生下下一代,那么从DNA的角度上来说,这孩子在生物学上将属于捐助者的血脉延续。
技术组的同事还说,国内也有过一些研究,称接受器官移植手术的患者,在康复之后验过DNA,身体里有部分组织DNA改写,特别是新移植的器官,但还不至于改变全身DNA。
骨髓移植会比器官移植特殊一些,因为它会改写造血功能,而血液是流向全身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最后究竟会改写多少,能否改写全身所有DNA,是否会因为个体差异而影响结果,医学界现在也没有定论。
若问医生,医生也只能说“不排除”“可能”。
至于傅明裕这里,作为刑警不可能只听证人的一面之词,如果只有证言而没有证据,就是孤证。他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来递交检察院。
这边,技术组将会对新样本进行检验。
那边,傅明裕即刻来到“林纯”,也就是方许的询问室。
身份之谜水落石出,那么留学生案呢,方晓晓的下落呢?
……
见到方许,傅明裕开门见山,坐下便说:“顾澎和萧婓已经交代了,你就是方许。接下来我会安排身体检查,需要你配合提取一些生物样本。”
方许看上去并不慌乱,似乎在进入这间屋子之前,就已经料到接下来的走向:“我可以配合,但我有个疑问。”
傅明裕:“你说。”
方许:“我承认我就是方许,林纯的身份是我跟他养父母买来的。可这件事和你们正在追查的留学生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是方许又怎么样呢,我没有杀她们,顾澎和萧婓才是最有嫌疑的。他们是故意扰乱视线,左右你们的调查方向,还借此脱身。”
“杀死肖润芝和汪鑫的凶手到底是谁,我们会查。”傅明裕回答,“我们有调查思路,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你和他们谁说的才是真的,还是说有第三种可能,我们警方一定会得出结论,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至于你的身份证据……”傅明裕话锋一转,“经过证实之后,我们会将材料送往F国,那边将会继续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而我们这里,根据你冒用他人身份,合理怀疑你是为了逃避民事赔偿、债务,进行资产重组转移。这些行为都是在非法的前提下开展的,而你虽然拿了F国的久居,你的国籍却没有更改,需要遵循中国法律为你做过的事负法律责任。”
方许沉默着,脸色虽然不好看,但看上去并不惊讶,眼睛眨动的次数变多,频率变快,这是一种正在思考的反应。
傅明裕拿出一些照片,放在方许面前:“在身体检查之前,我还有两个问题。这些是林纯在F国艺术学校留存的作品,经过技术人员的检验,证实和你的油画作品笔迹高度一致。你怎么解释?”
方许只瞥了一眼,便说:“这很简单。当时学校有一个绘画展,林纯灵感枯竭,交不上来,我就替她画了几幅。当时我已经离开学校了,没有作品留在那里,只有导师能看出来那是我画的,但他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么简单?
傅明裕按耐住心里的疑惑,提出第二个问题:“你曾以‘林纯’的身份报警,说顾澎对你实施强|奸。后来又澄清说没有此事,是你搞错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许吸了口气,抬眼对上傅明裕的目光。
这一幕实在诡异,但这种诡异的情绪只存在傅明裕心里——不管怎么看,眼前的都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外在条件非常优越的女人,包括他的声音都做过声带手术,非常的女性化。可这的的确确是一个男人。不,准确点说是生物学上的双性人。
雌雄同体,不只存在于生理,也存在于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