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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那么快,战场擂鼓比之不及。他笨拙地再次说:“别怕我。”奇怪的人。尹婵停在这里不是,立即跑开也不是,两手攥在身侧,歪着头古怪地打量他。忽然有人在背后大声呼叫。“小姐——”焦急地喊了一声,等来人跑进巷子,确定看到的身影是尹婵后,慌张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奶娘,她、她快不行了!”尹婵呼吸一紧。“怎么回事?!”阿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夫刚才来诊,说最迟两天,就、就……他开了药方,但咱们银子不够,那味药要一千两,没有银钱他也拿不到,没办法医治。”奶娘是罕见的重症,偌大京城只有一两位大夫医过这种病。药材更难得,尹婵前半个月都在打探哪家收了这味药。好在京城确实有一药坊出售,便急着将银钱攒下,忙活到今日,还差整整五百两。若非逼不得已,她不会求到谢琰处。脑中紧绷的弦一闪而过。尹婵悲戚地望向男子的背影,一息也没有眨动。眼睛睁得久了,刺激得眼眶蓄泪,仍是直勾勾盯住如今算来唯一的救命机会。“你……”声音不禁低哑,无助和惶然挂在脸上,尹婵怔怔地喊他,“公子。”不用尹婵开口,谢厌拿出一个钱袋,依旧背对她:“允诺我一事。”奶娘救命的银子就在眼前。只要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天为了药材,她求助无门,曾经金兰的闺友、父亲过往的世交纷纷拒她门外,只因父亲身负叛国疑罪,罪犯滔天。陛下虽不曾颁下圣旨玉定此案,可收回将军府的行为已然宣告了对尹家的态度。无人敢牵涉其中,只怕沾上一身的脏污。阿秀在旁边懵然不解,询问她此人究竟是谁,她无暇顾及,声音很低很低地喃喃出口:“公子请说。”只要不是杀人强盗,不枉法害民,不要她委身,不是——她低头自嘲地笑了。但若是其中之一,还有反悔的时间吗?谢厌已经等她这句话太久,按捺不住地情动。他想佯装出冷静与矜持,实则无法掩住满心的雀跃。若尹婵此时面向他,便能看见一张狰狞鬼面,正艰难地克制着前所未有的欢愉。但她没法看,她只听见男子沉闷的声音:“跟我走。”隐忍着迫切,唯恐她不应。尹婵怔忡:“去何地?”谢厌:“原州。”“原州在哪儿?”尹婵从来没有出过京城。谢厌说不上来:“很远的地方。”……天的边海的角那么远么?其实,远一点也好。京城已经容不下镇国大将军府的任何人。“好。”尹婵沉下肩膀,闭了闭眼,“我去。”阿秀急了:“小姐!”尹婵按住她躁动的手,忍着不由自主发红的眼尾,嚅动嘴唇哽了下:“没事。”怎么会没事,跟着陌生人远走他乡,这样大的事阿秀长到十五岁从没听说过。她瞪大眼睛凶巴巴:“你想对我家小姐怎么样!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意图不轨,我死也会抓着你不放!”阿秀突兀地问出来,左右空气几乎攀升到无可比拟的灼烫。谢厌被戳穿了暗藏数年的鄙陋心思,浑身嚣张的热气从脚底缠上耳根。没来由的臊和喜,烧得他脸上的几处疤痕被烈火反复讨伐,无法平静。他快要不能自已,干涩着重复那句话:“我不会伤害你。”“信我。”又加了一句。诚然,此时此景说出这种话,信任之情可想而知。尹婵忍住源源而来的抽泣,轻咽了喉间。眼一闭,一时是奶娘痛彻心扉的疼,一时是谢琰故作深情的纳妾“恩赐”。一时又闪现父亲利剑穿胸的画面,血肉模糊,一时变做她抱着从边塞而来的衣冠,满目哀戚地下葬。尹婵再不愿深想。如果这是逃避,那她宁可永远待在公子口中很远很远的原州,再不要回到京城。她颤抖地落下一个字:“好。”谢厌心中一动,抓着钱袋的五指蓦地紧绷。修长手指的骨节处隐隐发白,正要将它扔给叫阿秀的丫头,动手时脑中忽然闪过诡异的念头。他攥紧了手,眉宇出现死寂般的阴翳。遍布胎记的脸一如隆冬灰暗的天。谢厌抬起手指,抚上狰狞之处,病态地想将“伤疤”一层层揭开,毫无遗漏地展露在尹婵面前。他一字一顿地说,好似山雨欲来前的指引:“我转身,把银子给你。”这没来由的话,奇怪得很,尹婵和阿秀同时看向对方,并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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