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附近的山匪。但再仔细看,几人容貌称不上俊,却也与贼子一流挨不着边。李大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人突然喊:“五姑娘来了。”他面上一喜。这事他做不得主,但姑娘行啊。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他迫不及待转身,正见尹婵与一丫鬟出了珍玩铺,朝商船靠近。李大快步走去,拱手道:“五姑娘。”尹婵也是见江岸挤挤攘攘,怕有什么事,遂与阿秀前来一看。听李大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她走近,那三人气息微弱,濒死之状。尹婵咬了咬唇,面上几分焦急:“先送去医馆,我即刻告知公子,严查其身份。”李大称是,立刻着人抬去。尹婵琢磨他话中之意,的确,原州城防极严,若有贼人钻了空子,便不好了。如今立储在即,不可有任何差错。她已无心思闲逛,和李大告辞,打算回府邸。同一时,气息奄奄的三人被抬上板子,中有一人伤势较轻,被周遭动静惊到,昏昏沉沉睁了眼皮。许是碰到伤口,咬牙闷哼了几声。尹婵闻声回眸。医馆的学徒大大咧咧,尹婵看着便觉得疼,不由走去,低声道:“小心,我瞧他浑身都是伤。”学徒才发觉这人手被压着了,麻利摆弄下。尹婵沉了沉肩膀,松口气,刚要走,忽然被那伤者攥住衣角。她不解地蹙眉。伤者是一年轻的男子,此时努力地睁大眼睛,发白的嘴唇不停颤抖,尹婵要十分静心才能听清他的话:“是……是你,找到了。”“什么?”她倾身凑近两分。那人如痴如梦,口中反复嗫嚅着两个字。“是你……”学徒临走前,与尹婵告辞:“五姑娘,劳您和公子说一声。”尹婵衣角还被捉着,冲他点点头。学徒赶紧将伤者抬走。他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微微松了,指骨发抖,攥不住尹婵的衣角,被抬着越来越远,眼睁睁见尹婵的身影消失。他双眼一闭,赫然昏去。-尹婵做的青灰袍子终于成了。趁谢厌没去官邸,便拿了来,敲响了谢厌的寝屋。相较第一日来这空荡荡的寝屋,如今房里添了许多物件,案几围屏,排柜衣箱应有尽有。窗牖案旁的瓶里插着一枝粉香的蔷薇,晦暗之地添了春色。尹婵推门而入,却不见谢厌其人。倒是乌木十二扇围屏后,暖房小室里,依稀听见哗哗的水声。尹婵看去,只一眼,那搭挂在屏上的里外衣物便刺了她的眼睛。……谢厌在沐浴?屋里发出时不时的水声,尹婵眼皮跟着一跳,手中袍子越抱越紧。正要扭头出去,谢厌却突然问。“谁?”飞珠溅玉的拨水声霎时停下。谢厌明明还在暖室,可尹婵听着这声,却感觉是他压在自己耳边说的。她愣在门槛,短短一息,眉眼噙上了淡淡的薄红。立刻走也不是,愣着不说话更不是,她低了眸难免有些窘迫,不敢再望屏风,小声唤了道:“公子。”知晓谢厌在沐浴,脑子一时出现许多画面。这可不是她故意往发臊的地方想,实在寝屋只这么大,眼一闭,那边不止水声,连谢厌的细微动静都尽数入耳,再如何冷静,也是难为情。暖室因她两字落下,发出极大的声响。甚至有大汩汩的水溅落地面,尹婵只见屏风上的衣物被飞快取下。她手一紧,跺了跺脚,紧着转身不好再看。谢厌周身蒙着水雾,绕出围屏,快步到尹婵身后:“你来了。”尹婵轻轻一嗯。她还背对着,谢厌索性绕到她面前,低低的声音含着喜悦,“我醒了便想去找你,却听小厮说,你出门了。”“到街上逛逛。”尹婵察觉到他火热的眸子。昨日他与谢云重打架,后又说了那样一番话,以蔷薇作比,再是愚笨,也知那蔷薇指得什么。故而再见谢厌,难免羞赧。谢厌不大明了女儿情思,只当她误撞了自己沐浴。他倾身,指尖抬起尹婵的下颌,目光灼灼地问:“突然过来,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尹婵被迫抬眸,方知他竟只穿中衣,未着外袍。白色绸料的中衣披挂在肩上,衣襟轻掩,他弯了腰,便将襟口正对尹婵的双眸。一颗颗水珠还未擦干,就着滚动的喉结滑下,坠入若隐若现的胸膛。尹婵看他松松散散拢着的衣襟,耳尖发烫。长久以来,谢厌的穿衣与冠发截然不同。乌发常常随性而散,衣着却一丝不苟,他衣箱里有大半都是盘领蝠纹长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