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愤怒,面染赤红,目眦欲裂,似受耻辱,尊严被人摩擦。
温王睨他一眼,似见轻贱之物。
“你可杀她,她为何不可杀你。欺她孱弱,何言义士,小人罢。”
“吾妻,何不动手?”
温王目光落在于齐风禾身上,握住她颤抖之手。
“莫惧,杀人只在一瞬,抬起剑,落下,便结束了。”
温王握着她的手,抬起,落下,哐当一声,人头于怒骂声中落地。
齐风禾瞳孔骤缩,血色褪去。
鲜血溅于鹅黄裙摆,她手停止颤抖,似时间静止,连呼吸也不可闻。
“吾妻?”
温王轻轻搂过齐风禾身躯,将她褪去血色的面庞按于怀中。
“吾妻,莫惧。”
齐风禾只觉浑身冰冷,身体僵硬似寒冰,手中剑柄似毒蛇,血色黏浊,扒于她脚。
世界好似死去,唯一的生命将她搂住,这是阴冷牢狱的唯一热源,但她却知,此亦是恐怖的源头。
宽大衣袍遮住她半身,隔着衣物,心脏跳动似擂鼓,她神色恍惚,只隐约听到有人言声:“将他尸体悬于城门,首级送予姜王,便言,此乃温后回礼。”
不知过了多久,齐风禾后背被人轻抚:“吾妻困乏,那便回宫吧。”
齐风禾不知如何回了宫殿,温王于她身侧,揽住她肩,轻抚她皱起的衣裳,余光似是瞥见裳上血痕,便起身,说道:“吾为妻更衣。”
他取来一件崭新衣裙,牵着人偶似的齐风禾更换。
沾血衣裙被温王拿走,齐风禾穿着新裳,坐于床边,低头不语。
染血衣裳已被换走,可那粘腻触觉似仍于脚边,似踏进深渊泥泞里,黑泥缠住,令她不得挣脱。
良久,温王靠近,“妻可要习剑式?吾昨日应妻,今日无事,吾可与妻习之。”
温王声线依旧冷冽,如冷风灌入耳,齐风禾于浑浑噩噩中惊醒,她才觉手中握剑,鲜红血迹留于剑锋上,似毒蜂尾针,令她如被刺般撒手。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齐风禾之手似筛斗抖动,血色尽失。
“吾妻。”温王拾起长剑,握住齐风禾颤抖之手,“剑不可丢。”
他根根掰开齐风禾五指,将剑柄放于掌中,又将其合拢。
“不过一杀人剑,无何可惧。今日若卿不杀他,来日何人都可欺卿,握好罢。”
他余光见剑上血迹,微顿,又道:“妻若不喜见,擦去便可。”
他言罢,便拿一布,递予齐风禾,似未有帮她拭去之意。
时间逝去,待到温王似觉手酸,齐风禾方才接过方布,接过那瞬,她眼泪决堤,泪珠似断线手串,滴滴砸于衣上。
她拿着布,一遍一遍擦去剑上血迹,直至剑面如镜光亮,她才似断掉的禾秆,将染血污之布丢至远处,抱剑大哭。
“……我,杀了人……我从未杀过人,也不想杀人,我想救人……可我杀人了……我学医,是想救人的,可我还没开始救人,却先杀起了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杀人——”
她呜咽着,口中之语不清,双眼泪不绝,崩溃地望着温王,可怜又绝望。
齐风禾前世报志愿时,所有志愿都填了医,连调剂都不愿调,梦想着以后能穿上白衣,做一救人者,救众生于病痛中。
怎料她薄命,未执医前便死,有幸携记忆转世,欲于异世行医,圆前世执念,又遭生父打压,八岁便困于房中,事事遭监视,献医被驳回。
她想,不能行医便不行吧,此世便做一普通王女,平淡度过此生,来世若有医缘,便来世再续。
却怎料她杀了人。
年轻生命,斩于她剑下,那割肉砍骨之感,仍清晰。
呜咽声低沉,似被压低,欲放声哭,又恐惊扰他人。她握着剑,双肩颤抖,决堤泪水模糊了她眸中画面,囚犯死相一遍遍出现于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