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
温王轻唤她,声音未变,依旧冰冷,他拭去她面上泪水,道:“吾妻心善,有圣人之相。”
停顿片刻,又道:“可妻怜他性命,何人怜卿性命?何人怜他箭下亡魂性命?今日他受命于姜王,取妻首级,明日他受命于姜王,又要取何人首级?”
“他欲杀卿,那卿便杀他,他欲杀人,那人便杀他。他死,他欲杀之人便活,卿何尝不是救人一命?行医可救人,杀人亦可救人。”
他撩去齐风禾额前碎发,金色阳光照于他狰狞鬼面,冷冽声线似叹息。
“吾妻,今日救人一命,善也。”
青年十指粗糙温热,指腹薄茧抚过齐风禾面庞,令她寒毛耸立。
“姎……”
齐风禾欲辩驳,却无可说,他言好似无错,又异样违和。
“杀人……即救人?”
她讷讷而言,目光空乏,望着如镜剑身不知思何。
“杀杀人者,令其不可杀,何不是救人?”
“吾妻心善,见人伤,同悲之,可善当予善者,于为恶者当以恶予之。此刺客受命姜王,欲夺卿命,卿善,欲杀卿,是为恶,妻杀恶,是善也。”
“姎……”
齐风禾欲言,又止,她神思混乱,终是低头,认同他言。
“妻若不悦,那今日便不习剑。”温王取来剑鞘,将利剑收于剑鞘。“妻可去清点嫁妆,吾已令下人抬至库房,妻现即可前往。”
他言一出,齐风禾愕然。
“嫁妆?”
她何有嫁妆,那不是贡品吗?连同她在内。
“嗯,妻之嫁妆,吾皆收于库房,那陪嫁十郡离此遥远,若卿欲见,吾可过些时日同卿前往。”
他言毕,牵齐风禾之手,与她同去库房。
齐王的贡品十分丰厚,连着摆了数十库房,才堪堪将其存下,金银无数,珠宝无数,她先前无心思观看,如今初一入库房,竟被财宝晃了眼。
好、好多!
“吾妻,账目。”
温王牵齐风禾至一旁,领她翻看账目。
此世尚未造出纸张,文书皆以竹简承载,齐风禾曾向齐王献过造纸术,却被驳回,更被勒令禁止踏出房门一步。
翻开竹简,嫁妆数目尽写于上。她侧目望向温王,温王魈头未取,狰狞鬼面令见者生寒,可她却长长将目光留于他面上。
齐风禾视线无所掩饰,温王察觉,亦侧向她,问道:“妻可有不懂之处?”
齐风禾张口,面色有异,过去片刻,才道:“此非嫁妆……”
她以为,名嫁妆实贡品乃众人心照不宣之事,可温王如此行为,倒真把这些珠宝,当成了她的“嫁妆”。
可何人会以富庶十郡为嫁妆啊!
她不敢应下,虽她被软禁,但割让十郡之事闹得朝中腥风血雨,都传到了她耳边,她如何面厚,也不敢应下。
面附鬼面之青年似读懂了她的顾虑,他拿起竹简,指着上刻文字道:“‘财宝百箱,随嫁千人,富庶十郡,王女风禾之嫁妆也’,吾妻,书上如此写,有何错乎?”
齐风禾磕磕绊绊:“并无,可……”
可这不过是为齐王颜面而写。
“既然无错,那此便是吾妻嫁妆,无人可染指,无人可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