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小墨抢先一步喝道:“大胆……”话音未落,少年扇柄照着他脑瓢就是一记,转脸温言道:“在下姓苏,单名一个离,字白头。”逛了许久才道姓名,不过,名望大家里有哪个姓苏?红线一边盘算一边淡淡还了礼,这才算结识了。苏离说天色晚了不如为兄送你回府,红线摆摆手说不必,苏离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红线的身影消弭在小巷的转折里,书童小墨打了个响指,一座华丽软轿由八人抬着悠悠靠近,苏离不急着上轿,而是掏出随身带的小笔小砚台在身后的墙上提了句诗:胭脂留人醉,一语解千愁,百岁浮生短,狂歌到白头。写完后苏离得意的拍拍手,这才上轿,小墨嘴角抽搐,心想我家主子怎么和他爹爹一样爱四处提酸词呢。红线回到府里,大大小小丫鬟老妈都来迎接,头一次独自晚归,大家伙提着的心这才放下,红线温言慰问几句,心道,你们以后要习惯才好,等本仙君联系上月老指不定哪天还就突然飞升了呢。娘亲已在池塘旁的回廊里备了餐,红线净了手换了衣着这才赶去。风吹荷叶层层碧,坐在廊下就着晚风吃精致小菜何等风雅,多少烦心事也应就此忘了去,可是夏风送荷香,吹到红线心里就又生出了一桩心事。心事不是别的,而是为何瑞府的荷花比别家早开半月?而且如此茁壮?通天若能料得天机,到底是福,是祸?……贺宝走后的第一个月,红线结识了苏离。只是苏离不是每日都来,但只要来了,课后二人必会搭伴同行,三楼的刘夫子开始还请他回去,被拒了几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苏离与红线一样,都是披着少年面孔做着老成的姿态,只是红线的老成是魂魄里带的,而苏离……恐怕是环境里浸染的。不出几日城中大街小巷已被逛尽,红线房里也被各色趣物慢慢填满。这日苏离提议不如我们去茶馆坐坐吧,他指着前头不远处的往来居,目中透着兴奋。红线当即附和,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试试了。申时过半,还未到茶客聚集的时辰,伙计懒懒的爬在桌上,苏离与红线寻了角落的位子坐下,小墨仍是如影子般立在苏离身后,红线也不再多嘴。其实茶水小点未必美味,只是要这氛围。小老百姓的生活多姿多彩,三人窝在角落里,除了小墨的目光始终未离开过他的主子,红线与苏离都看得饶有趣味。阳光照进大堂,老旧的木椅木桌釉了漆彩似的明亮。一个光头老人坐在正中的位置,霎时成了聚光点,红线与苏离不约而同朝那点看去,只见老人端着茶壶就着壶嘴滋滋嘬着,嘬了几口又向身前的画眉笼递去,一人一鸟,咂咂有声。苏离皱着眉看了眼手边的茶壶,小墨机警的便要添茶,苏离摆摆手说不必了。“贤弟对将来可有什么期许?”苏离闲闲问道。“期许?”红线反问他。苏离笑笑:“瑞将军是武将,那么贤弟是否要子承父业呢?还是……走文官的路子?”“子承父业?就我这身板?”红线自嘲的笑了:“我爹压根就没指望我能学上他一星半点。”“那看来是有心走文试的路子了?”苏离沉吟:“怕要苦了点,你若不想经三审六试倒可以从监察做起……”红线软着身子靠在椅背里,苏离的一番话听得他头都大了,对角几个书生模样的小子正在结账,许是账目有出入,正在就几个铜板的数字争论不休。红线给自己规划的道路上根本没有这些,找人,还劫,回去,仅此而已。“哪有这么多算计……不过浮云罢了。”红线拦住对方话头,那厢苏离已将未来规划到了御史大夫,尴尬的顿住。“你……没想过入朝为官吗?”“我是那块料子吗?再说,朝廷也不缺我一个。”“怎么不缺,新皇莅临,却围了一圈眈眈虎目啊。”正说到无趣处,四周一片喧闹,不知何时茶楼已坐满了人,一个瘦削先生身着青褂站在前首桌后,一个童儿手持小锣铛铛敲将起来,骤时所有茶客的注意力便放在这二人身上。苏离与红线也住了嘴,同样对青褂之人投去瞩目。那青褂先生嗽嗽嗓子,醒木拍下:“第五回,善缘济仙露!”原来是个说书的鼓匠。一句楔子说完,四下已响起呼好之声,红线兴奋的朝苏离使个眼色,意思是这个好,有趣!苏离不置可否的笑笑,意思是这是什么,我不懂。红线摇摇头,指着前面一老一少道:“你怎么比我还孤陋寡闻~这是杂耍的伶人,一会他还要翻跟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