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听到此话,疑惑地抬头,怎么这贼子话里话外都透着与我相熟?又想到刚才贺宝扑来之时,这贼本是躲避,在听到呼出宝儿名字时,才开始缠斗,难道他与我兄弟二人早就相识?红线看着他,脑中细细搜罗,可怎样也想不出认识的人里有哪个是做贼的。贼不但没有摘下面巾的意思,反而还笑嘻嘻的转身,背对红线,下将黑衣解开,抛在地上,就着月光,露出光滑的裸背。少年很瘦,尤其逆光来看,更是如一道细黑的影子,红线惊得呆了。他……他要干什么?!难道世上真有采补男色的贼?他不会……他不会要……红线想起他的那番自我介绍,一着急,身后又针扎似的疼起来。他推推贺宝,后者岿然不动;他看看门口,计算着大概几步能够跑去;他咽了咽吐沫,随时准备高呼救命。贼拾起地上衣服,转过身,红线浑身一抖,暗自戒备。贼哈哈笑了,慢慢走近,边走边说:“你还真当我有那么好的兴致么?”他眼神瞟向昏迷中的贺宝,红线先一步挡在贺宝身前。贼的手迅速向红线伸去,后者根本不及躲避,只认命似的护着贺宝,闭紧了眼。红线感到劲风在自己面前止住,又听对方认真说道:“赔我这件衣服,被他抓破了~~”红线睁眼,面前是伸着长长的手臂,五指如钩,抓着刚才那件刚被脱下的黑衣。红线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接过黑衣,顺便用它擦了擦额头的汗谁。“吓死我了,赔,赔,一定赔!”说罢便起身去取银两和新衣。“不要碍手碍脚的那种,要暗色的。”贼还不忘提出要求。红线心中苦笑,转头的一瞬间,却瞥见了令他这一世心心念念的东西。一个如水滴般的胎记。在贼赤裸的胸口上,偏左的位置,生着一个水滴形状的胎记。记忆和现实交驳缠绕,红线脑中飞快闪过许许多多零星片段。金殿前,众神环伺下,玉帝厉声喝道:“红线你可知错?”……黑猫被天兵举着,露出肚腹上鲜明的水滴状印记。……皮毛油亮的黑猫化作精悍少年,对他怒目而视。……玉帝大手一挥,他便昏沉降世,接生婆子呱噪地喊着:“是双胞胎!”……贺宝瞪着晶黑的眼睛一声声唤他:“哥哥,哥哥!”……苏离的笑眼又映到近前,低声说着:“出则同辇,寝则同床,恩若兄弟……”原来错了!以为他是该当还报之人,这才一步步,任其牵着走远,在陷于最不堪的境地时,真身这才出现,越搅越乱。“你……你这是干什么!”贼见他忽然呆傻盯着自己胸口,不禁向后缩了缩:“我刚才可是乱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人!”红线顿足道:“你……你为什么不早些出现!”贼退到房间角落,不明其话中意思:“什么早些出现,难道你认出我了?”说着,贼慢慢掀开覆在面上的黑巾。其实红线哪里认出他了?刚刚的埋怨不过是在懊恼自己犯的错误,在贼听来,却是满心欢喜,竟自觉地露出面目。黑巾从下巴一点点被掀开,逐渐露出紧抿的唇。“夕……夕文……颜夕文!!”红线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夕文?夜半爬窗取笑自己的蒙面人,自称专采男色的采花贼,拳脚伶俐的武功高手,心窝处生着瓜子形印记的人,被自己用一粒瓜子断送姻缘的人,因为扰乱天庭被抛下凡尘的人……竟是小时的同窗,忽然失踪的夕文!!夕文除下黑巾后便抱拳站着,胳膊正好挡在胸前。红线只见他薄薄的唇紧紧抿着,面上却泛着微微的红晕,这才生出了些许当年的影子,那个落日余晖下拦车的孩子,那个低着头捧着冰梅汤的孩子。夕文发现对方面上惊色远远多于喜色,便有点不高兴:“喂!赔我的衣服呢!?”“哦,哦……”红线仍处于短路状态,机械性地扯出罩衫递过去。夕文胡乱套上,一脸不情愿的解释道:“白日经过此处听说了那事,便想来瞧瞧你……刚才那些都是玩笑……”说着又看了看床上的贺宝,道:“既然他来了,那我便先行告辞了!”说罢便要跳窗而出。红线哪敢就这么放他离去?正主好不容易送上门来,若这么放过,谁知道要等到哪辈子?说时迟那时快,红线一把抓住某人衣袂飘飘的袖角,重重向下掼去。夕文提起一口气便要跳出,没作防备时,忽然被重物坠住,“扑通”一声摔了个屁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