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红线烦恼的则是,夕文每次回来,除去带来边关的战情外,还会说起苏离。“今天他换了身玄色的衣服,很好看。”夕文又开始寻找当夜的行头。红线应付的“哦”了一声,脑中便开始浮现出苏离穿深红色长袍的样子。想必头发是绾成髻的,配红衣若再披着发就显得有些轻佻了。果然,夕文又道:“我从没见过男人也可以梳成那样的发式!就好像……好像……”红线不禁接口:“就好像乌雀的雀尾吗?”夕文眼睛一亮,道:“对,就是那样!像鹊尾,高高的,乌黑乌黑的,中间还衔了乌木的簪子。”红线笑笑,不再接口,夕文出神的小样,让他很担心。又是几日过去,白天的夕文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他蹲在石凳上盯了红线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知道吗?他的寝宫里到处都挂满了画!”红线正在剔鱼骨,剔鱼用的小刀很锋利,不小心就会划破手指,鱼骨又要剔得很干净,不小心就会卖不上价钱。他只得淡淡应道:“哦,我不懂画,你懂吗?”夕文摇摇头,道:“我也不懂,可是我能看出来,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些画装裱成很昂贵的样子,有画那个人趴着打瞌睡的,也有画那个人坐着发呆的……正面侧面的都有,也有微微笑着的,也有瞪眼睛的……”夕文说得很细,就好像他正站在暖金阁里,对着画像品头论足似的。“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能认出那些画画的是同一个人吗?”红线手下慢了慢,不由得想往下听。“因为画上的人,额心都长着一枚红痣!”“呲”的一声,剔刀剐过拇指,殷红的血留进盆里,剔好的鱼骨和清澈的水,很快便被染红。“你……你还喜欢他吧?”夕文走到近前,扯了一块雪白的内襟。红线看着盆里鲜红的一片,头有点发晕,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仰脸对夕文笑道:“糟蹋了这么好的鱼骨,我去洗洗,兴许还能用。”“他还念着你,你呢?你若也……”夕文在他身后大声道。红线端着木盆刚走出一半,听到这话立时转身瞪他,手上的血仍然汩汩冒着,夕文心里有些发毛,剩下的话便没敢再继续。当天夜里,夕文又整装待发了,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不安分的蹦跶着,出得院子,就看到红线在那杵着,夕文的脸立马红了。红线背着手看月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起初叫你帮我打探贺宝的消息,是我欠考虑了,你任务若完成了,就不要再去了,我相信宝儿,一定会平安回来。”夕文见那月亮既不完满也不明亮,哪有观赏的价值?心知他是特地等了自己嘱咐这两句的,便含糊应了,正要往上蹿时又瞥见他手上缠裹的白布,小声道:“若不在意,为何会弄伤自己?这几日不要沾水了。”当夜,夕文自然是凌晨回来的,又一头扎进红线的被窝,跟他蹭这点暖和劲。红线却觉出他的身子高热得不同寻常,翻开被头一看,果然,夕文面上隐隐泛着潮红,目光也有些迷离。红线推他,他就胡乱应了几声,眼睛依旧紧紧合着。红线暗惊,心想,这孩子自打见了苏离后就神色古怪,别是吃了什么暗亏。这样一想,又更加用力的推搡他,夕文这才张开眼睛。“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为何这么热?又见到他了?”红线赶忙问道。夕文的脸更红了,不但如此,还把脑袋往被窝里藏。红线吓得不轻,苏离你个王八蛋!怎么见一个上一个!想起自己那时的惨相,他更心疼夕文,于是小心问道:“那里……很痛吧?”夕文红着脸点点头,眼中泛起一层水汽。“这个畜生!!”红线一腔怒火熊熊燃起,眼下照顾夕文才是正经,骂了一通又起身跳下床,要去烧热水。夕文一把拉住他,奇道:“大半夜的,你去哪里?”红线耳垂有点发烫,道:“给你烧热水啊,那个……以后,要好好洗洗的……”“哪个以后?”夕文瞪大眼睛。“那个……就是你痛的那里啊……”“我这里很痛,难道烧了热水就好了?”夕文指指自己心口,一脸委屈。“啊?你不是被他欺侮了吗?”红线有些摸不到头脑。夕文瞥他一眼,悠悠道:“要是欺侮了倒好……他连见都没见过我,每日不是批折子就是画画……画完就往那墙上一挂,能看上半宿……”说着,又狠狠剜了红线一眼。“这么说,你每天都只是去偷看他?他……还没发现你?”红线尽量忽略那记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