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见,从一开始就不见才好,谁抵得过三世的缠绵?“若是我最大的劫难……为何,还要我们同胞出生,纠缠半世?当初的满天吉兆,根本就不是贺我,而是他……对么?”“这……当初你们同胞出生,也是玉帝的意思,说这样才好化解孽缘,可是谁能想到……”月老急得直跺脚,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谁能想到,人间竟兴起了男风,是吗?”红线替他说完。“你……你不会以为那是我故意的吧?唉,当初只是觉得有趣,可谁知道……竟助了你俩生情。”月老越说越急:“总之,先与我走,那个人……你见也不要再见,情……就更别想了!我是为你们好……”“你骗我。”红线大力甩开他的手,眼泪再也止不住,清粼粼的滚下:“你骗我……你以为我会再信你?!”“你……说什么?”被甩开的手落在半空,指尖微颤,如将飞不飞的白蝶。“是你……都是你……当初要不是听了你的话,何苦会害了他?!”《神仙轶事集》上说,神仙与凡人结了孽缘,只要不泄元阳,便不致成罪。古往今来折在这上的神仙不算少,但其中阶位最高,造成影响最广的便是纯阳帝君吕祖了。因为吕祖碰上的,是阅人无数的头牌花魁白牡丹。……那时也是这张灿若蒹葭的面孔,满面真诚:“只要在那个的时候,戳他肋下……便留住了他。”他这个蠢蛋!竟真的信了!在最忘情的时刻……红线抱着头慢慢蹲下,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的抽泣。回忆是那么痛苦,那么鲜明,就像一层薄薄的皮肉被尖锐的东西撕开,露出里面并不好看花花肚肠,除了让他觉得痛以外,还觉得恶心。“红线……”“是……是……我们是孽缘,我知道,我都知道!”月老走近,被红线猛力推开,前者第一次丧失了媚眼如波的风度,被推到墙角后摔了个趔趄,再没起来;后者疯狂的回忆着那些永不敢触及的东西,那些曾经只要一想就远远抛开的东西。……后来……后来她被那道怒雷吓呆了,愚蠢如她也依稀猜出了即将降临什么,她惊惶失色。“是不是……天要塌了?”她问他。他面色苍白,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专注且温柔,他笑:“不是,只是雷公在练嗓子……”然后他把她扯进怀里,仿佛怎么抱也抱不够似的,她却微微发抖,那雷怎么也打不完,一声紧似一声,每一下都像劈在耳边,他什么也不说,只把她搂得更紧,好像一旦分开,就再也触碰不到了似的,很紧,很紧。雷声停下时,窗外已现出异彩,街上人渐渐聚拢,都在看这难得一见的奇象。他抽出一只手,在她身后轻轻拍着:“你知道什么是随缘吗?”她摇头。他用力盯了她好久,宠溺的笑了。“人活着……都脱不开一个缘字。生,老,病,死是缘……相聚,别离,也是缘。你明白了吗?”她还是摇头,甩下好多眼泪。我不明白,你要解释给我听,我很蠢,所以你要说得细一点,再细一点……“缘是因,缘是果,我们不能改变,唯有随缘。”……“原来……是我害了他……害他寂寥一千五百年……”他忽然笑出声来:“呵……难怪,最初他那么讨厌我,那么冷漠,原来……是因为这个。”红线轻轻抚摸额心那一点红,那道因他而生的伤疤。怪谁?怪谁?!亲手把他送回去的不正是你自己吗?!“我真傻,还总问他‘为什么一千多年了,没见你升迁呀?你看我……都从一截短粗线头,位列仙班了哦……’”抚着红痣的手,渐渐下移,挡在眼前,声音被什么扯断了,不那么连贯:“我说,虚无啊,你怎么恁没大志……只知道酿酒、埋酒、喝酒……他说……因为寂寞啊……”“他劝诫过我的,他说……你要好好修炼,争取别再下凡了……下凡这事……太危险……当时我不明白呀,原来……是我……”……早知道要有这一天的,最卑微的秘密被翻找出来,除了心痛以外,他又能如何呢?“只是要你去断他们姻缘,有什么奇怪?”玉帝说这话时,手里正端着一杯酒盏,神色不咸不淡的。“正好想把命数和姻缘这两司拆开来,事成后,你就负责姻缘这块了。”与他共赴凡间的吕祖正在无脊山顶等他,那是凡间最高的一座山峰,戳进云海的山尖跟个小锥子似的,锥子尖上那人,一身雪白,衣衫化进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