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又忍不住去想刚才那个关于小孩子招待小伙伴的理论了,至于这“小孩子”又说了些什么,大家又是何时落座的,他全没注意。常夏夷与大苏的天子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但只差一脚,他就成了当晚最后一个入席的人。在这场专为他而办的宴会上迟到,这情况着实有些微妙。群臣包括群臣身后的随从以及随时候命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红线也顺大家目光看去,马上就明白了大家的疑点所在。果真是只孔雀!这是红线见到常夏夷时心中想到的第一句话。他只偷偷瞅了两眼便觉得刺目,依稀看见站着的是个既花哨又璀璨的人影。这人影还很享受大家的目光,正不疾不徐地往殿中来。“西疆丞佑候常夏夷参见陛下,愿我们的情谊如这饮不尽的美酒,甘饴醇厚,绵长深远!”孔雀的声音也像美酒,甘甜中有一丝凛冽。大家的目光也都被他引着,只见他信手端起一杯酒盏向苏离的方向一举,然后一饮而尽。“早听说丞佑候的盛名,果然名不虚传,爽快!”苏离接过宫女盘中的酒,也就势饮了,二者目光相接,短暂的一笑。“宝儿,他好气派,在天子面前还这么镇定。”红线俯身给贺宝倒酒。贺宝随大家端起酒杯,假模假样的喝了一口,小声回道:“他那不是镇定,是爱现!”不到一刻钟,红线就信了,这常夏夷果真爱现。偏偏大家都很享受他的现。若有人说咦今天这笋尖怎么如此鲜嫩?常夏夷定马上接口:“自是鲜嫩,这是头春的芦笋,又是露水常沾的那截……啊,在西疆,吾王从没吃过如此鲜美的菜肴……”若有宫女为他斟满杯盏,那更不得了,他会凝神看那女子好一会,再柔声说:“常听家乡人说,大苏是个地杰人灵的地方,今生有幸,得来亲见,果真不虚……”只要没人打断,他的目光会一直盯到那宫女脸红心跳为止。明明这些话很肉麻,很矫情,很做作,可偏偏大家爱听,而且听得很舒服。酒意微醺时,大家的话题已经不知不觉在围着他打转了。然而作为特邀嘉宾的瑞贺宝同学却丝毫不给面子。即使常夏夷点名邀他推杯换盏,又用那种可以秒杀一切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时,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饮尽残酒,半句话不肯多说。不但如此,那种厌烦的态度还全都写在了脸上。红线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常夏夷会对他的宝儿念念不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左首上方专属于天子的霸气已经消失不见,红线发现苏离异常安静。原以为他也被这只孔雀迷昏了头,但静静观察一会就释然了,除非必要的场面话,苏离都尽量保持微笑和沉默,那种疏离的态度,让红线不禁联想到丛林深处某种皮毛金黄的猎豹,在吞噬猎物前,也是这样审时度势的。可常夏夷并不是猎物,他是另一头猎豹。当贺宝第十五次回头朝身后微笑时,猎豹终于出击。“咦?”他好看的唇形微张,露出一点点惊讶的神色:“原来瑞特使今日携了家眷?”“什么?”贺宝扭回头来,尚不明白。常夏夷的声音很容易越众而出,殿上赫然安静下来。他玩味的目光向贺宝身后扫了扫,意思不言而喻。贺宝顺势回望,瞥见红线微低着头。“回禀丞佑候,是家臣,不是家眷。”贺宝起身抱拳,深红的袍子被带出风声。“那为何频频回首相望?”原本只想捉弄下这个呆头呆脑的瑞贺宝,但只淡淡一瞥,却瞥见唇红齿白的红线,他倒想较较真了。“我……我……”贺宝有豁出去的心,但看到红线红透了的耳根又有些不忍,只急得不住喘气。红线的气也冲了上来,脸虽低着,眼睛却眨也不眨直视挑衅之人。常夏夷果真好看,眉型,脸型,鼻型无不搭配得妙至颠毫,尤其那双眼睛,是西疆人特有的深邃轮廓,笑或不笑,都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若说缺点嘛,大概就只那张嘴了,唇瓣略薄,稍嫌尖利。常夏夷仍似笑非笑的等着,越等四周越静。他忽然哈哈一笑:“说不准还真是家眷哩,你们有……五分相似。”说完,随手拈了枚葡萄扔进嘴里,话题留给众人。原本就有些醉意的大臣们找到了话引子,纷纷活跃起来。“还真是……很像呢。”离得最近的一个文官扬着脸对他们细细品评。“会不会是兄弟?”“嘘……别乱说!瑞家是独子……”“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