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离开部落的时候,是大祭司为皮卡指明了道路。它说皮卡可以离开这里,如果在外面难以生存,随时能够回来,部落将是皮卡永久的家乡。”
“可皮卡没办法做出足够的贡献,大地精们不允许皮卡回到家乡。现在皮卡有钱了!皮卡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了,一定会被大家接受的!”
绿皮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囊,正是他从佣兵首领身体上捡回来的那一只。与它平时省吃俭用积攒起来的财富放在一起,就算是最强大的地精都会为之心动。
这些钱完全足够它获得某个大地精甚至大祭司的重视,地精脸上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你就呆在这里,皮卡会回来看你的!大祭司对皮卡很好,皮卡可以回家了!”
“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不来也可以。”
银发青年冷静的声音打破了地精的兴奋。后者从即将回到部落的期待中回过神来,讪讪地笑了一下,赶紧将钱袋收起来。道别后兴冲冲地往山脉处跑去。
梅森望着绿皮的背影逐渐融入广袤无垠的草地中,直到彻底消失不见。他用令人见之落泪的粗暴手法将自己的长发松松打了个结,撸起袖子开始拔草。
神明赐福的祭司又有什么用呢,哪怕十二个正神全部赐福他,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大草地里,他也得自己搬砖。
十几分钟后,再次点火失败的梅森望着面前毫无动静的枯草,在沉默了十几秒后,终于屈服于现代人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挫败地叹了口气。
这个没有打火机的时代真是让人绝望。在离开地精的第一天,想它,还是想它。
在令人绝望的反复尝试中,银发青年没有发现。
盒子里的书页无声地翻动到了新的一页。
大祭司
依靠着山脉,原本分布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地精部落。越往上走,部落的势力越强。在皮卡的记忆里,他们的部落很久之前就已占据了山巅。
苍茫群山如母亲般接纳了它的孩子,纵使已经过了一年,这里还是如皮卡离开时一样青翠。
奇怪,现在明明是狩猎的白天,为什么山上没有其他地精?
困惑从皮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它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树藤陷阱,知道自己已经靠近了目的地。
地精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丛正在窸窸窣窣地响动。在被攻击前,它站在原地用地精语高声呼喊:“皮卡回来了!皮卡带着足够的供奉回来了!”
响动的树丛突然安静下来,伸出一个绿皮脑袋。两只地精谨慎地打量着对方,用地精语确认好身份,狩猎的地精热情地欢迎了它:“欢迎回来!皮卡!”
在地精部落能够得到名字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只有活得久、有潜力的地精才能得到名字。大部分情况下,就连地精彼此都分不出对方是谁。皮卡得意地挺起胸脯:“皮卡要见大长老,皮卡给大长老带回了供奉!”
狩猎地精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直往它身上寻找供奉:“大祭司早就死啦!现在我们没有大长老了,所有祭司都死了!”
死了?
所有祭司都死了?就连最强大的大长老都死了?
皮卡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它,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皮卡做了个梦。
它久违地梦到了自己儿时。在记忆里,大长老是对部落小地精们最好的人。部落中的地精总是对幼儿十分凶恶,找不到食物时甚至会吃掉弱小的地精。毕竟地精割掉一茬只会长出来更多。只有杀不绝的地精,哪有生不出的部落。
唯有大长老总是会照顾幼儿们,与这些浪费粮食的小孩分享食物。它绿色的皮肤早已满布沟壑,神情却十分慈爱。
梦里的大长老正向它招收,掌心里放着几枚果实。年幼的皮卡咽了口口水,在对方的招呼下立刻跑过去,眼巴巴地盯着那些果子看。
长老摸了摸幼儿的脑袋,笑呵呵地将果子塞进了皮卡的嘴里。本该汁水丰盈的果实在入口瞬间变得坚硬如铁,皮卡惊恐地想要大叫,大长老枯瘦的手掌掐住了它的脖子,执拗地将果实塞进它的喉咙里。脸上异常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皮卡,声音怪异嘶哑。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一切都会被毁掉,都是你的错!”
它尖声嘶嚎,脸庞扭曲紧缩。在皮卡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它看到长老的脑袋噗通一声,从脖颈上掉了下来。
皮卡的表情如凝固一般,头颈断面里却没有喷射鲜血。不祥的尖嚎回荡在空气中,击打着皮卡的胃囊。它趴在地上哇的吐了出来,果实咕噜噜地滚落满地,腐败表面咧开嘴巴:
“小妖精脏兮兮”
“头尖耳大鼻子疯疯癫癫”
细小的童声嬉笑合唱,恐惧带来的黏腻汗水渗透皮肤,皮卡将胃液都吐了个干净,眼泪鼻涕顺着脸稀里哗啦往下淌。薄纱般的雾气从梦境边缘溢出,向跪倒在地的地精轻盈笼去。祂所过之处、无往不利,时间与空间被分割成流散的黯淡碎片,高低蜿蜒、起伏不定。在猎物尚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被关进了笼子里。
地精头晕目眩,痛苦难忍。它脚踝突然一痛,这一下极狠,生生将皮卡在呕吐中痛出个激灵。它下意识低头看去,正对上大长老的脸。狰狞眼瞳中隐隐露出一点痛苦与挣扎,年老地精声音嘶哑:“跑啊”
“快跑啊!!!!”
这声惨叫瞬间将皮卡惊醒,它这才发现四周的异样。来不及思考,地精转头向着来路跑去,被激怒的黑雾翻涌而至,转瞬吞没了本就昏暗的一切。哀嚎、绝望的抽泣与皮卡熟悉的大长老的痛呼从它背后传来,地精却始终不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