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山峦为之轰鸣,在无数同族的悲惨声响中,首领大笑起来,狂呼道:“吾主在上!复仇!复仇!复仇!”
千万只地精停下无谓的哭嚎,数万只眼睛同时抬起,在整座山峦响起浩大的回音:“吾主在上!复仇!复仇!复仇!”
凶神眼中凶光大盛,山体剧烈地摇晃起来。短促的鸟鸣惊闪而过,祂从地底拔出脚,血海倒涌入坑洞中,一时间地动山摇。复苏的兽神抬起前足重重落下,向着幽暗之森的方向踏出一步。
“咚!!”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祂凯立于天地间,掀动风暴肆虐。立于半空中的银发青年急速拉升高度。狂乱的风波猎猎吹过银白长发。急速展开的【天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撕裂空中的厚重乌云,白昼没有到来,取而照亮灰暗世界的是来自神圣领域的辉光。
祭司浮于其中,俯视脚下的庞然旧神。胸膛中有力跳动的心脏到达一个不可思议的高频,推动血液如大河汹涌奔流,直接冲爆了人体脆弱的血管内壁,进而被能量高速修复。
这根本不是人类身躯所能承受或产生的机能。内脏融合、血管扩张、血肉活性飙升……溅射的猩红染透皮肤与长发,转瞬恢复白洁。迦南抬起手来,向着山脉拟指作枪。
万千辉光凝于指尖,第一发子弹命中山中如萤火般摇曳不定的黯淡白团,以坚不可摧的姿态形成守护屏障。第二发子弹击向血海中的某处,依托祭司的意志,分流庇护了重新钻进地底逃跑的地精与实验室中的圣殿骑士们。
长山所化的神祇从腹腔中发出一声怒吼,图腾柱上的兽神猛然抬头,瞳色腥赤。环绕祂的黑雾浓度骤升,与环绕银发青年的能量骤然碰撞在一起!
激烈冲击的能量波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破音,刺眼光辉让见者几乎睁不开眼。迦南面上无喜无悲,只是第三次抬起手。他的目光穿透遥遥距离,与下方的神祇相对。
高浓度的能量再次汇聚于青年苍白的指尖,虚幻响起的翻页声急速闪动。一种无法阻挡的沉重压力从空气中渗透,哪怕是神明都只能在祂的面前垂首。祂记录了世界的脉搏,从古屹立至今,其诞生正如世界本身的存在。
仍旧屹立在遥远过去中的世界树为这一丝命运外的细小涟漪投来注视。在祂望来的瞬间,青年的右半身直接炸成一团绚烂的红。
所有影像被拉长成几乎凝滞的一帧。兽神、血海、祭祀柱、远处的幽暗之森……所有东西都在这一帧中解析成纯粹的,由无数线条组成的图像。
而在这一幕短暂而又接近永恒的图像中,他看到了。
那是和他一样,唯二没有被世界树停顿的东西。崖底祭坛下的土地已化为暗红色的心肌,其与地下直接相连,深处藏有一枚铅灰色球体。
它约有人头大小,从中央瞳孔般的竖缝中稳定地传送出大量黑雾,经由微微跳动的土地传递到整座山中。其中最浓厚的一股直接输送到另一处的祭祀柱里,如果说这座山是身躯,那么黑雾已借此形成了完整的血液循环体系。
地精部落是掩饰,兽神是掩饰,真正在污化世界的是这个装置!只要它还在,就会一直向这个世界输送污染!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停留。祭司猛然咳出一口血来,瞄准那枚神祇的核心,悍然发出最强一击!
藏在怀中的世界树之叶伴随着这一发能量,发出丝帛断裂般的清脆声响。一只身形略显虚幻的兔子从中跳出。
它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绅士外套,一只耳朵撕裂,露出内部的软肉,浑身毛发凌乱不堪。如果说它是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里跳出来的兔子先生,那一定是饱受红皇后折磨的凄惨版。
而就是这样一只兔子,居然抬起头,对着投来注视的世界树默默流泪。越来越多的血污浮现在它的外套上,形成斑驳污浊的痕迹。它抽抽噎噎,声音凄楚。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们的道路已经被斩断了!我们的道路已经被斩断了!”
悲惨绝望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仿佛世界树都被其吸引。兔子的身影一点点变得佝偻,捂住眼睛呜呜地哭着。白色毛发变成满布褶皱的绿皮,身形萎缩,背后浮现出一只脏兮兮的麻袋。
借助青年在世界树之叶上写下的故事,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妖精皮卡披着伪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高高抬起头颅,努力望向那位它看不到的世界的记录者,声嘶力竭地传递出来自未来的警示。
“我们的世界——已经被斩断了!这条路——行不通啊!!”
随着这一声吶喊,世界静默了。
而趁着这短短的,甚至不足一秒的时间。那枚能量势无可挡地击碎了目标。宛如在地面深处投入一枚小型木亥弹,又被无限拉伸的时间按下了消声键。剧烈震感中青年的身形一阵摇晃,眼前被炫白占据。在近乎永恒的死寂中,他的思维异常平静。
信仰是一种毒药。吞下去,麻醉所有活着的痛楚。
迦南从不吝于使用它。自愿的、被迫的、强制的。只要靠近,所有生命便都心甘情愿地为之垂首,虔诚念诵他的名。面对他们全身心的付出与信仰,祭司一概笑纳,编织成自己完成目标的台阶。
一步一步,比起幸福,他为追随者更多地带来了利用,牺牲,命中注定的死亡那么在血与骨铸就的冠冕尽头,作为对这份信仰的酬劳,他能够回赠对方什么呢?
迦南又咳了一口血,恍惚意识到自己正在不断下坠。世界树似乎收回了注视,时间与空间开始飞快破碎。已经被抹去源头的黑雾无法对抗【天国】的转化。祭司竭力呼吸,更快地让能量扩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