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带来的狂气汹涌,激发无尽恶意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转。发疯的剑士喘了口气,脸色白如积雪却还想继续捅,被牵扯的伤口已近麻木,他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
遍布伤痕的身躯顺着树身软软倒了下来,沿着面孔的眉心向下,滑出一条血痕。
看来人还是不能太冲动,也不能做出太过格的承诺。这具身体注定死在这里了
被副作用影响的意识疲倦不堪。他用尽最后一丝余力模糊想着,再抵不住失血与伤势,彻底昏了过去。
留在树上的血慢慢浸透了树皮,原本发狂的万藤不知为何逐渐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繁藤树人面眉心的深洞缓缓愈合。肉枝们放开了高空中的巨蛇,层层迭迭地落了下来。
它们抖去表面爬行的小蜘蛛,轻柔地盖在了红发青年的身上,好似一层层湿润黏滑的被褥,又如同孕育新生儿的子宫,隔绝了所有外界影响。蛇在空中悬浮片刻,也落了下来,它环绕巨树,将主人昏迷地方的藤茧护在腹部,不再行动。
而在茧中,一些细小的肉藤伸向青年,将自己作为绷带缠住了伤口,并进行了基础的骨骼固定与压迫止血。
一切都变得安静,唯有人类的胸膛微微起伏,细弱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里。一根新的肉藤垂了下来,就像是对待后辈般,柔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星星
梅森的意识起起伏伏,如浸温水。
身体的疼痛与思想分离,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个马甲算是没了,好歹是捏的第一个人。梅森未免有些心疼,更不用说他还没完成最初的目的,送阿美拉和小镇上的人摆脱如今这副丑陋的姿态。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他并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遗憾。哪怕毁了这条花费很长时间的角色线路,梅森仍觉得除了以后麻烦点,他今天做的没错。
好在除了奥雷乌斯外,仍能够清晰控制另外两个马甲。停留在残破身躯中的意识正要抽离,又突兀地停在了原地。
他忽然听到了哭声。
细微的,低低的,不知来自何处的哭声。若有若无地回旋在耳边,听起来悲伤而绝望。
准备离开的梅森犹豫片刻,还是循着声音慢慢飘了过去。这是一段陌生的联系,牵引他进入了陌生的区域。
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没有事物也没有生命,在流动的混沌中,只有哭声宛如丝线,细细地牵引着他去往虚无的某处。
从其他马甲的视角,梅森判断出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小时左右。他慢吞吞地向前方飘去,身体终于出现了变化,从虚无化作一小只发出毛茸茸的红色光线的小球。
借着光线,他也看清了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半透明物质。
那是一条条纤细的丝线,梅森试探着靠近了一些,这才发现组成物质全都是黑色雾气。人类无语地看着漂浮的丝线,只觉得这玩意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就和虫子似的,恼人得不得了。
而在他发现黑线的同时,后者则立刻发现他后,宛如见了肉的恶狼般立刻扑了上来。小球下意识一撞,结果反而是袭击者被撞得七零八碎,散成了一团团雾气。
发现这些东西对自己没影响的梅森,嚣张地往黑线的中心进发,打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弥漫的黑雾对他毫无影响,见猎物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黑雾绕着他转了几圈,最终恢复了原先轻飘飘的姿态。
一时间,小球与黑线的相处极为融洽。借助自己身上发出的光,梅森能够看到那些细绳在身边缠绕笼罩,像极了孩子手中玩的花绳。随着前进,哭声也无法清晰起来。
逐渐的,周围的雾气变得浓郁,光球的模样也随之发生改变。首先从虚无中伸出的是青年覆满伤痕的手,紧随其后是双肩。被血浸透的衣摆沉甸甸垂落,沾着鲜血的五官亦逐渐清晰。
这部分意识还是维持着奥雷乌斯的外貌,全身上下可谓是伤口迭着伤口,却并不感到疼痛。梅森试着动了动左肩,虽然状态凄惨,这种情况下倒不碍事。
他放下心来打量四周,看到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团团影子。当从他们身边经过就能听到一阵阵细微的哭声。
再往前走,四周影子的形态逐渐清晰起来。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捂着脸哭泣:“孩子,我的孩子”
另一个男人仰首望着高空,面容模糊不清,嘴里执拗地重复:“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当人类从他们身旁走过时,人影们或是回首,或是抬头,遮蔽面容的黑雾虚幻飘散,口中重复着一句句意味不明的呓语。弥漫的黑雾重迭在一起,堆积成厚重的云霭,分化出伸向四面八方的触肢,纷纷卷向青年。
梅森心神微动,手中出现一把圣洁长剑。他每砍断一根触肢,就有一个人影发出痛苦的哀鸣,而更多的触肢接连不断,极尽难缠。
这些曾经挣扎着只为活下去的人,如今全部沦为了被黑雾操控的傀儡。青年的动作稍稍停顿,更多的触肢趁机缠上他的四肢,数不尽的哭声涌入脑海,梅森眼前浮现出一幅幅场景:
宁静的夜晚,村镇本在安眠。但随着地面的震动,无数幻影蜘蛛从地下爬出,人们拼死抗争,却只能徒劳被怪物淹没。
一位浆洗女工倒下了,孩子的手从她残缺的掌心里无力滑出。
一个木匠倒下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斧头沉重,斧刃沾满了怪物与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