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二次死亡是我亲手导致。在世界树遭受侵袭的时候,他是第一个遭受污染的灵魂。那时,高洁的骑士即将堕落为怪物。他握住我的手,委托我杀死他。”
于是从那一刻起,【奥雷乌斯】犯下了罪。
他握住了那把剑,亲手杀死了敬爱的兄长,赋予对方第二次死亡。为的是维护骑士的尊严与名誉。杀欲从此化为了红发青年的诅咒,彻底扎根在了灵魂中。
“在他彻底异变前,我杀掉了他。但世界树的污染不可阻止,或许是因为亲手杀死兄长的代价吧,我成为了第二个被污染的灵魂。随后越来越多、无可抑制地蔓延到了所有灵魂中。最终,世界之树异变,群星之地破碎。”
他的错误不在于杀死兄长,而在于替对方承担下了污染源头的罪。成为了灵魂们眼中第一个被污染的人。
“我隐瞒了兄长的事情,曾经的挚友与我诀别,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敬爱着兄长;剩余的灵魂们视我为敌人。所有灵魂陷入了沉睡,直到我再次苏醒,群星之地的灵魂们接连降临。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是我呢?”
红发青年轻轻地说,声音不紧不慢,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其他人的故事。
“有那么多比我厉害的人,有那么多比我坚定的人。我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走在碌碌无为人群中,有一天忽然抬头看到了天光。周围的人告诫我到此为止,我却总想去光所在的地方,成为光本身。或许从那时起我就在强求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
瑞克斯骤然激动起来,高声反驳他的话:“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完成了那个人的遗愿,竭尽全力与污染斗争,哪怕自己遭受诅咒,与挚友决裂,背负恶名也没有放弃。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不过是因为命运而已,作为一个普通人,你怎么能违抗命运的潮流呢。”
说到最后,瑞克斯几乎是喊了出来。他像是在对奥雷乌斯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一滴水怎么违抗大海?当命运逼迫你去往某个方向的时候,你怎么才能脱离它?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是啊,我也无数次地这么对自己说。我想要一个圆满的故事,可我总在来迟。兄长的时候是这样,阿美拉的时候也是这样。命运就像是一条洪流,我们每个人都是逆水而行的鱼。以为自己挣脱了束缚,实则只是跳入了更为汹涌的暗河。但就算是这样,瑞克斯,我还是想试试。”
红发青年收回了手,瑞克斯扭头看他,撞入了一双平静的眼睛。暗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剔透反光,似是燃烧着一簇明亮的火。
他说:“我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千遍万遍,无数次被击垮再爬起来,成为逝者的活墓碑,茍延残喘、竭尽此身,只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就是我再次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和迦南做过约定,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如果我因此发了疯、他会亲手杀死我。所以这一次,哪怕逆流而上、翻江倒海,我也一定要创造一个不同的结局。”
瑞克斯的眼底忽的升起了热意。奥雷乌斯看着他,他看着奥雷乌斯。男人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他知道对方说这些话的用意。可他真的能够做到吗?奥雷乌斯那么强大,他总能创造出奇迹。
可瑞克斯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曾听过很多人的讥笑,说他的血脉垃圾。如果不是公爵当年救下晕倒在黑雾中的他,他早就成为埋于黑雾中的一具白骨。连瑞克斯这个名字都是公爵起的。
公爵说:“瑞克斯,你一定会战无不胜。”
于是他成了公爵手中的剑。费尽心思却只能在黑雾中摸爬滚打、寻觅情报。遇到同伴死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除了自己,他救不了任何人。
或许公爵给他起错了名字,瑞克斯根本无法战无不胜。红发青年看着他,这一刻,瑞克斯心头像是对方眼中的火点燃似的。
奥雷乌斯道:“没什么做不到的。如果命运把你打倒一次,就第二次站起来。打倒一万次,就站起来一万零一次。”
瑞克斯扯动嘴角:“如果不是被打倒而是被打死了呢?”
红发青年耸肩:“无非就是死了而已。”
瑞克斯忍不住笑起来:“你真奇怪,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这话说得还挺帅的,是句好话。”
他站起来,回首望向远处。西部沐浴在夜色中,银纱似的月光朦朦胧胧,与黑雾交织在一处看不真切。黯淡的薄纱顺着建筑的脊背滑下,遥遥透出几点微弱的火光。
他抬手指给奥雷乌斯看:“那边是商业区,要买什么都可以找到,不过肯定比其他地方贵。街头有一家早点摊,特别好吃。我前些年在那里买箭,被骗了整整5劳比,第二天就去蹲那个奸商了。”
“你看到灯火最多的地方没有?那是住宅区,西部全民皆兵,哪怕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都会几手。唉,这鬼地方,连孩子都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秋冬的风和带毒似的,夏天又热的要死。你说是什么样的傻子才会留在西部,不去过好日子?”
瑞克斯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凝视着熟悉的城市,神情充满眷恋。奥雷乌斯没有打搅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给你留点私人空间吗?”
瑞克斯咧嘴一笑:“那就最好不过了。”
红发青年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跳下屋顶。三两步落了地。他往门口走去,忽的听到背后轻轻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