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说的就是龟兹羊,要知道西域龟兹国乃是有名的佛国圣地,那里的僧侣并不忌食肉类,鲜美可口的羊肉便成了供给寺庙的首选。有佛祖加持,连带着龟兹羊也身价倍增,成了商路上炙手可热的商品。
若这汤饼里真是龟兹羊,一碗十个钱倒也合理。
阿如一副恍然的神情,招手叫朵哈付了钱:“如此说来倒是我孤陋寡闻,不过我听说龟兹的羊都是听佛经长大的,肉质紧实,入口滑嫩,是也不是?”
中年男人浅笑着默认了,垂首道:“龟兹无人不奉佛祖,庙堂贵人或是贩夫走卒都能随口吟诵几句佛经,娘子所说,不算夸大其词。”
“龟兹人?”阿如探究般问,“否则店家怎会如此熟悉龟兹习俗?”
中年男人双手合十一礼,浅笑着念了声佛号:“小老儿只是在家的居士罢了。娘子今日似乎不是来吃汤饼的,有何吩咐,不如直说。”
龟兹是个坐落在商路上的小国,与曲子里所说的于阗疏勒焉耆并称安西四镇,三十年前它们被孝武皇帝征讨后纳入大周版图,亦是安西都护府治所所在。将将安稳了十几年,孝武皇帝死后他们便不安分起来,西边的于阗早跟近邻若羌部不清不楚,北一点的三个虽没有明确站队,但如今的朝局下,多半他们也在寻求同盟。
三镇往东是日益崛起的漠北,往南是野心勃勃的若羌,若是寻求同盟,离他们最近的牵利人城邦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阔真的目的便明了了。
阿如不想打草惊蛇,起身道:“原本想跟你打听个人的,现下不用了。不过你这汤饼的确好吃,本公主食之不忘,作为回报不得不提醒阁下一句,牵利人的胃口恐怕不是一碗汤饼可以满足的,阁下可别选错了人。”
从食店出来已经点了灯,阿扎木催促道:“公主,快到宵禁时分,咱们又是微服出行,不光没带护卫,连猎鹰也没带。得快些回去,遇见安西军的人只怕说不清。”
阿如应了,谁知才出了马市,迎面便碰上巡夜的阿斯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阿如瞥了眼阿扎木的乌鸦嘴,朗声问了句:“阿斯郎将军,真是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阿斯郎装模作样拱手一拜,笑问:“属下也想问,公主殿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流连,难道没听过商路上多流寇悍匪?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伤了您可怎么好?”
“怎会?”阿如见他带了不少人,心知今晚怕是不容易脱身,也搪塞道,“常闻甘州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定是将军的功劳。有将军在,流寇何惧?”
阿斯郎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这么说,公主殿下竟将己身安危托付属下了?也罢,公主如今肩负固国安邦之重任,是该护您周全的,不如就让属下送您回去吧。”
阿如满打满算就带了四个人,也拗不过,只好答应:“如此,便有劳将军了。”
马市设在城外,离主城约莫七八里,阿如一路提防着阿斯郎作怪。果不其然,行了不到一半便有人打马前来禀报什么,阿斯郎吩咐跟着的人都去了,身旁只剩下两个随从。
“回说有小股流寇骚扰。”阿斯郎轻飘飘解释了一句,“属下已派人前去剿灭了,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阿如急着脱身,忙推辞:“既如此,将军该去坐镇的好,前面已经看得见城门,我等自己回去,就不劳烦将军护送了。”
阿斯郎丝毫没有走的意思:“那怎么行?公主殿下若在我甘州境内出些差错,阿斯郎如何跟朝廷,跟漠北的狼王交代?还是快请吧。”
阿如甩不掉这狗皮膏药,便催了马急着进城,才走了几步忽觉前面有些不对,勒马要停,马匹已经嘶鸣着倒在绊马索之下。
“公主!”
阿扎木首当其冲来扶她,阿如已经顺势一滚,拔了随身带着的短刀。
“我没事!”
阿如回一声,几个人还没聚在一起,道旁原先的树丛里便喊杀声起,冲出一伙蒙面持刀的强盗来。
弓箭在马背上,此时早不知跌到哪里去了,阿如握紧手里的短刀,迎面一脚将一个大汉踹翻在地,大喊一声:“往城里退!”
阿斯郎没被绊下马,但也双拳难敌四手,听阿如一喊,立刻扬声吩咐守城的兵将:“公主遇袭,快打开城门!”
守城的是甘州刺使曹令的兵将,遵的是曹令的军令,没有曹令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开门。
好在守军认出是阿斯郎,忙叫人去请曹令。
贼人明显是冲公主来的,招招都下死手,阿扎木与朵哈拼死护着,阿如还是不慎被砍伤了后背。
“公主!”阿扎木急得双眼通红,挡住攻击大喊,“朵哈,带公主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