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泉口中,何姣姣他们得知了这件事情的后续。
那对老夫妇知道自己被抓起来后就再躲不过,索性也不辩解什么,将所有的罪行全部脱出。
说起来也有些可悲,那些让传言中有着通天手眼的地方,其实不过是两人雇了几个打手,然后凭着各家红馆行的方便,能将孩子们看的更加牢靠一些。据说有好几个姑娘、小倌,在知道那里被封禁后的第二天,就在自己的房间内自缢或投湖,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明明恶端已被铲除,那他们究竟在绝望什么。或许年少时无法反抗之物,终其困住了他们的一生。
而至于与其他红楼的勾结,贺泉虽也一一过问,却在记录入册后不曾有下文。毕竟盘根错杂的地下龙,是绝无可能一次性就连根拔起的。
无黑之白不作白,这个道理是在贺泉从第一个上任的城镇那里学到的道理。总要允许有些走投无路的人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况且这次的惩戒,也足以给他们提个醒。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总要有个规矩日后也才好讲话。
救出来的孩子有二十一个,其中将近一半已经接过了客,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十岁。
然而在年纪已经如此棘手的情况下,更加令人感到窒息的是,半数以上的孩子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就像是那个男孩一样,他们很小的年纪就被卖了进来,早已经将那二人当作了自己的爹娘,并且耳濡目染的洗脑让他们将那种事情当作另一种形式的劳动。再加上那种甜腻的药物,已经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几乎永久的损伤。
这样思想上形成的扭曲想要纠正,无疑于将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在缺水断粮的日子里,燕京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崩离析,又哪里会有人家愿意收容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孩子。贺泉只能通过问询先将想法还正常的孩子与这些人分出去,然后再通过些自己的手段搞出一笔钱,暂时收容起来。
“目前大概是这样,我还在寻找更妥帖的解决办法。”贺泉一改在面对红绡时的窘迫,说起正事的时候又恢复了熟悉的模样。
何姣姣看着贺泉眼中十分真实的悲伤与愁绪,不得不说他虽然有十分的算计,但这十分里八九分都是为了能让燕京更加安定。
想起了家中还会为了麦芽糖吵架的弟弟妹妹,对比下变更是为了那些孩子们感到痛心。
在善后处理上,何姣姣还是信任贺泉的。但何淮安对于贺泉的处理方案并不算满意。
在少年充斥着侠气的想法中,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这种黑白无谓于人的身份职业,而是单纯的问心。
何淮安认为,就应当一视同仁的讲那些所有与之勾结到一处的红馆全部处理。但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几分的孩子气,看着何姣姣并没有提出疑问,最后倒也什么都没说。
或许贺泉是对的,可他和这种人也实在是半点都相处不来。何淮安想,若日后自己没去四海游历,而是坐到这种位置上,一定会做的比他要好的多。
“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何姣姣思忖着,在她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帮助的情况下,终于还是抓住了可以切入的点。
“何姑娘但说无妨。你以身试险,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我做得到,也都不算为过。”贺泉难得大方了一次,也是在弥补上次他因为怀疑而拖沓的那些时间。
“那味道甜腻的药水,知州可还有剩余?我略通医术,想拿回去研究。”虽然现在她已经有了从孙长海那里拿到的水样本,但其中的味道还是不如那种乳清样的东西更加直接。
她总觉得这一切应当不是巧合,可她又始终抓不到头绪。甚至心底对于危机的直觉意识还一直再发出警告,让她不要去研究这件事。
“……这个要求,还真是不太方便。”贺泉愣了一下,侧头看向一旁,思考片刻后还是拒绝。
“贺知州方才还信誓旦旦的但说无妨,现在怎么又这副态度。看来说大话的成本还真是低啊。”何淮安原本就不喜欢贺泉,如今看他这样,更是不客气的阴阳怪气起来。
贺泉当然不至于对永安伯府的小公子生气,自从上次对方在自己这里吃了点亏,两人之间就一直很紧张。也是顺水推舟让他出口气,所以面对红绡的纠缠,他也一直都配合着,尽量不动任何手段。
想何淮安小小的年纪,喜恶都依照自己的三观大胆表达。不仅因为家中的背景,而是性格中就带着那种爱恨分明的直接。这倒是贺泉欣赏的地方。
“何小公子这顶帽子扣下来可受不住。实在不是我敷衍何姑娘,而是那东西危害太大,收缴的时候份量都记录在册,到时候集中销毁还要重新称量。哪怕分出去半杯都是说不清楚的。在下身为知州,自然要以身作则才是。”贺泉并不恼怒,反而耐心的解释着。
他倒不是不信任何姣姣,向来齐王殿下现在也时时刻刻的盯着,不会让她作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也正因如此,有的东西便更加不能只靠信任。行的方便大了,日后便会有更多说不清道明的麻烦事。在官场能够明哲保身的第二条,就是在一些事情上分清楚界限。
何姣姣见贺泉拒绝,也并未强求,但没想到对方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还是给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我知晓姑娘是将这事与城西联合在一起,向来其中也脱不了干系。虽然无法直接给出样本,不过官衙的仵作已经对其成分进行了化验。感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去问上一问。”
贺泉对于事情的敏锐度要甚于何姣姣,城西的水,他抽空也去了一趟。然后很快的就将审问的重点更改,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他其实都是打着查清勾结的幌子,在审问那药水的来源。
只是没想到,那对胆小如鼠的夫妇,打死都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其中的男人甚至还直接咬断了舌头。
不过愈是如此,便愈是证明了事情的不简单。贺泉沉下眸色,大概清楚了齐王当初为何直接点名要他来做了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