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你自己杜撰的吧?”法朗西斯感到莫名其妙,她让侍者撤掉汤盅,于是很快就有人把主菜端上来。法朗西斯用刀子把干贝馅饼切开,尝了一口后又拿起盐罐。与她相熟的侍者犹豫着上前劝阻:“小姐,摄入太多的盐不利于身体健康。”
“但是你们今天的菜都很淡。”法朗西斯回答,她忽然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什么,“——好吧,我想我可能有点感冒,都怨这糟糕的天气不是么?”
后面的两道菜法朗西斯几乎没有动。
从琥珀餐厅出来,法朗西斯和美第奇并排走在霍格莫德的小路上,但是他们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于是半小时以后他们做了今天唯一一件默契的事:提前回到霍格沃茨。
反正霍格莫德法朗西斯已经来过很多次,早一点回去也没什么值得遗憾,况且她还有作业没有完成。
然而当法朗西斯开始写作业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遗失了一本笔记,在翻箱倒柜了整整五个小时之后(期间,德拉科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地表示可以把自己的笔记借给她,但法朗西斯有骨气地拒绝了),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把笔记本落在了美第奇的画室。
夜幕降临,由于“鬼脸故事”最近的盛行学生们都早早回到了休息室,只有级长和胆子比较大的高年级们敢独自夜行,走廊里一片静悄悄,只有法朗西斯的羊皮短靴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她轻车熟路来到美第奇画室,从门口的画框下面摸出备用钥匙,画框里的那位小姐因为忽然被打扰而不高兴地抱怨了几句。
自打圣诞节假期结束之后,法朗西斯就一直没有再来过这里。是以当她走进画室的时候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画室里的摆设全部都消失了,包括那条法朗西斯躺过很多次的软塌和窗台上的玫瑰干花。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一面一人多高的落地镜——是麻瓜店里最普通、最寻常的款式,用最坚硬、廉价的木头作为镜框,造型简单到简陋,没有被施魔法。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子面前还有一个黑发、高个儿的男生,他站在阴影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法朗西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寒毛“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好比列队士兵。她咬了咬牙,一小步一小步向后退,同时慢慢合上门,打算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同时她在心里向梅林和上帝一起祈祷,如果眼前这个男生真的是“鬼脸”,那么她希望他可以像魅影一样戴着面具。
她一点点向后退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男生却从镜子里看见了她:“卡佩?”
是美第奇的声音。
法朗西斯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感到头皮发麻。
——美第奇转过身来,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布满烈火灼烧过的伤疤,从额头到下巴找不到哪怕一丝完好的皮肤,他的嘴唇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个合不拢、凹进去的洞。
他的眼睛依旧湛蓝而美丽,但此刻在这样一张脸上只令人感到诡异和害怕,以至于让法朗西斯忽视掉他的头发为什么变成了黑色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你会这个时候来。”美第奇说,他叹了口气,“最近晚上走廊里都没什么人。”
是啊,当然没人,大家这不是都躲着你呢么。
法朗西斯悄悄想。
“我有笔记本落在你这儿了。”她干巴巴地说。
“我好像看见过。”美第奇想了想说,“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过,但是我不知道随手把它放哪里了。”
“没关系,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法朗西斯绞着手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这幅样子是不是有点吓人?”美第奇突然问。
不,当然不。岂止是有点吓人,简直是吓死人了!法朗西斯默默想。
“但我认为我应该以这张脸活下去。”美第奇自顾自地说,“这才是我。”,他的面部忽然开始扭动,那些可怕的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白皙的皮肤,黑色的短发也变成耀眼的银色。
“你是一个阿尼马格斯?”法朗西斯惊奇道。
“这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美第奇看着镜子自言自语,很快又变回原本那张被烧伤的脸。
“或者你可以去问问庞弗雷夫人?我是说你的伤——”法朗西斯犹犹豫豫地提起建议。
“它们是黑魔法造成的。”美第奇回答,“大概将近十年前,出自乌姆里奇之手。”
法朗西斯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但美第奇不依不饶:“卡佩,你认为呢?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应该用自己的脸活着?”
“这个么……总之都是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本身并不重要。”法朗西斯含混地回答。
“求求你回答我。”美第奇坚持道,他抽出魔杖轻轻一挥,法朗西斯身后的门就被锁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法朗西斯有点恼火,她开始尝试习惯美第奇这幅面孔。
“回答我的问题。”美第奇说,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法朗西斯向前走了几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愈发清晰,“缪斯,求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早就不是你的缪斯了,你心里的缪斯也从来不是我。”法朗西斯平静地说,“你只是把我想象成缪斯,但你笔下画出来的永远是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的缪斯必须穿着衣服,而当我不穿衣服那一刻开始,就再也不是缪斯。”
美第奇愣了一秒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