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农田的生长规律十分奇怪。
按照常理而言,一块地在同一时间种植了同一类蔬菜,那么成熟收割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然而在这块田里,成长到哪个阶段的菜苗都有,包括长出的菜叶也良莠不齐,有的叶阔株壮,有的瘦巴发黄。
但最古怪的还是那种气味。
腐臭与清甜交织,又与被雨水激发的泥土味混合在一起,浓郁得叫人窒息。
青涿蹲下身,这气味更是迎面扑来,无处可躲。
正如那职工所说,雨势过大,每一滴雨粒都仿佛一只小锤,敲击在隆起的土坡上,把泥土一一敲散,渐渐汇入田边的水渠中。
闪电混着雷鸣忽至,有如一口硕大的巨钟,震得人心跳加速,浑身被不安感笼罩。
穿空的电光在那一瞬间把天色劈亮,在那亮如白昼的一刹那,青涿头皮一麻。
闪电消失,视野内又暗下来,青涿伸出手,在这颗菜苗的根部扒了两下,在泥土浅层中摸到一根细长而坚硬的东西。
白色手套上沾了红褐色的泥土,指尖举着一支莹白光滑的白骨,在雨水的冲刷下似乎闪着荧光。
“0511,你这边被冲开得好厉害,要不要帮忙啊?”一道女声由远及近。
飞速将那根白骨埋入土中,用铲子将其掩好,青涿转头,抬高嗓子,“啊,那你来帮我一下吧,我这忙不过来。”
“好。”
那菜农应了声,举着铁铲走近,感慨般地叹了声:“你这块地其实加不加固都一样了,里面肥料都用完了啊。”
肥料。
青涿将这个词于心底念了一遍,已有联想浮现在脑中。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新的肥料……”
那菜农在一株瘦黄的菜苗前顿下,伸手直接把覆盖在上层的土全部拨开。褐色做底的土壤中,几根白色的枯骨尤为明显。
“明天应该就会有新的了。”菜农耸耸肩,不太看好,“但依我算着,是怎么都不够的。除非主管后面几天全都搞那个什么考核。”
果然如此。
考核等于获得肥料。
也就是说明,没有通过考核的那些人,明面上说是开除,实际上很有可能已经被埋入了他脚下这一片农田,成了供养这片蔬菜的“肥料”。
遥想到自己吸入鼻中的臭味也许便是尸体腐烂、被植物根系侵蚀的血肉之味,青涿只能借咳嗽强压下快溢出胸口的恶心感,“咳咳咳……原来差得这么多吗,我都没有仔细算过。”
“是啊,唉,满打满算时间也就剩三天了。”她把那些裸露在外的骨头都一一拾起,丢入随身携带的塑料袋中。分散的白骨看不出来曾属于哪个部位,大大小小,要想拼凑出个人形都难。
她忽然将声音压低,许是看在同僚之情上提醒了一句,“厂里的人不能少那么多,实在找不到肥料,主管就可能要从我们下手了。最近都小心点吧。”
青涿机警地一偏头,看着她,“我们中,已经有人……?”
那菜农将脑袋左右扭了圈,确定附近无人后,才悄悄道:“a0501已经死了。”
隔着雨声,青涿没太听清,“什么?”
“哎呀!”那菜农一拍膝盖,有些着急地说,“就是以前主管的表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