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吕星宇?”
试衣间-学生衫(9)
人的眼神往往会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些信息,例如此刻,王晋的目光中暗含着些许陌生与惊讶。
上一轮回共患难的交情随着吕星宇这具身体的死亡、时间的回溯而消失,青涿只能揉了揉突突发胀的太阳穴,将对黄庆明——也就是那位小胖施展过的话术重新对王晋说了一遍。
然而,在意料之外地,王晋拒绝了这个反击的提议。
“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缥缈的计划而放弃马上到来的机会。”他走到一个地方坐下,仰头沐浴着门缝里投射下来的光线,瞳孔被照射成绚烂的琥珀色,淡淡看着青涿,“我劝你也放弃那些复仇的念头,先逃出去才是最紧要的。”
青涿还未开口,待在一旁的黄庆明也嚷嚷起来:“原来你们俩也都没说好的吗?!吕星宇,我知道你很恨杨爱德,但是王晋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我们先逃出去再找媒体揭露这里的罪行不也一样嘛?”
淡淡瞥了他一眼,青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问王晋:“那你计划怎么逃跑?”
王晋对此早就设想好了所有的行动步骤,即刻答:“今天是家长回访日,下午校门口会有很大的人员流动,经过预测,三点钟就是我们浑水摸鱼逃出去的最佳时刻!”
“这是你一早就想好的计划?怎么和带领我们逃出去的计划不一样?”青涿敏锐地揪住了一个关键点,双目紧紧逼视着对方。
他刻意营造出一种“怀疑被对方利用”的气氛,急得王晋连忙摆了摆手,为自己澄清:“我绝对没有想利用你们!”
“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我发现了今天早上教官巡逻线的一个漏洞,准备带大家一起先藏到这个洞口里,等待下午的时机。我们能想到下午防守薄弱,杨爱德肯定也能想到啊!如不先躲起来,他肯定会把我们全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完全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但如果我们藏在这里,下午家长回访时,杨爱德不可能告诉家长我们不见了,搜查的力度会小得多!我们有很大的可能性逃出去!”
说完这些,他喘了口气,有些恼怒地抬起拳头砸了下地面,“但是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杨爱德那家伙将计就计,反过来摆了我们一道……”
“好在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只有我和黄庆明,”王晋瞥过眼看了黄庆明一眼,低声道,“我们仨还是有可能逃出去的。”
听了这话,黄庆明嘴皮子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就被青涿一口打断:“不。”
见二人看过来,他哼笑了声,“不止有你们知道啊,还有柯满满……你以为我是黄庆明带过来的吗?不是。是柯满满告诉了我这里的存在。”
他随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并不像王晋那样特意找寻一个能感受到阳光的位置,反而呆在黑暗之中怡然自得。
上一轮回中,王晋明明答应过他一起合作推翻这里,此时却缩到龟壳中只想保全自身,很大的原因就出在柯满满身上。
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事物啊……当那些棍棒与痛苦全部施加在自己身上时,很多人都还会选择逃避;但若加害者把魔爪伸向他们在意的人时,懦弱者也会提起武器,露出自己的獠牙,不惜粉身碎骨也要让对方尝尝代价的滋味。
而青涿现在要把王晋拉到自己的阵营中,就必须利用他对柯满满的那一分愧疚、激起他反咬学校一口的决心。
果然,在听到女友名字时,王晋面容呆滞住了,忙不迭追问:“你看到柯满满了?在哪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她了,她还好吗?!”
“她不好。”青涿摇摇头,现实肮脏得让他完全不需要对这件事做任何的添油加醋,只是用低低的语调说,“她在教官宿舍,受到了性侵,侵犯过程还被拍摄了下来,如今已经疯了。”
最简单的话语、最平白的描述,却像是一柄戳心的利剑把王晋的一颗心脏剜得七零八落,利索得令他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这样的事实,连旁听的黄庆明都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不忍的神情,作为柯满满在这里最亲近的人、曾经彼此欣赏爱意满腔的男友,心里的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青涿的话语并没有停下来,冰冷的事实像是冬天降下的一场冰雹,尖锐沉重地往王晋头顶砸去。
“我不知道那些教官对她做了什么、下了什么暗示,她现在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会浑身发抖,尖叫着拒绝。”他说,“我在教官宿舍找到她的时候,她藏在衣柜里,拿衣服堆把自己埋了起来,旁边床上还有没干透的避孕套润滑液。”
王晋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紧紧掩住耳朵,但那些残忍的文字仍然飘到听觉里,清晰得让他几乎能看到那个地狱般的画面。
他似愤怒似悲痛地呜咽出声,眼眶撑地极大,红血丝布上了眼白,莫大的恨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却又因个人能力的限制而憋屈地龟缩在这一个黑暗的小空间内,演变成无能的痛恨。
加害者逍遥法外、为所欲为,而他却只能如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受人摆弄。为什么!!凭什么!!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自可以去教官宿舍看看,她就在303房里。”白衣少年盘膝而坐,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冷静到无情的审视,“不过那样的话,你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最终被拉去治疗室电击,再次和她分开。她则有可能因此受到更重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