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反思室是杨爱德起的名字,听着冠冕堂皇的,其实我们私下里都叫它‘小黑屋’。”
“所有的小黑屋布局都一样,里面没有灯,只有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开了几个小窗,当作通风口,看起来跟监狱似的……不,监狱的条件可比它好一万倍。至少人家得有床、有厕所是不是?所以,在我看来,与其待在这里,还不如拼一把,哪怕出去坐牢,也比在这儿强啊。可惜了,我也不知道那些教官平时怎么练的,我在他手底下一招都过不成。哈……想坐牢都坐不成,太荒谬了,说出去谁信啊。”
“最糟糕的是什么呢,是我们之中还有很多叛徒!”他说着,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眼睛里的火光几乎能点燃脚下的草地,“他们为了自己过的舒服点,天天就盯着我们的错处,一抓着小辫子就跑杨爱德那里举报!!你认识郭沛么?这小畜生已经因为举报住上单人间了!他躺在单人床上舒舒服服睡大觉的时候,那些被他举报的同学在小黑屋里只能睡在地上!他妈的!”
愤怒的低骂声中,他淬了火的眼睛突然与青涿对视,看着少年专注有神的眼眸,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低声咳了咳,“咳,话题好像被我拉远了……”
“说回小黑屋啊,那里面没有床,只有铺在地上的一张破草席,然后在角落里的地砖上开了个长条形的口子,底下就是化粪池…你有没有见过以前农村里的那种旱厕?就和它长得八九不离十。除此以外,天花板上还挂着一个摄像头,屋子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如果有人被罚关小黑屋,就会被剥掉身上所有衣服扔进去,吃饭呢就从大门上开的口子里送,其余的学校一概不管,就任由人在里头自生自灭。”
虽未亲身经历,但简简单单的只言片语也十分具有冲击性,难以想象在当代社会竟还有这种视人权与法律为无物的所在。
这一切虽都只发生在惧本之中,可惧本本就是系统对于现实世界的真实案例改编后的作品。正应了那句话:艺术来源于生活。
也不知道那些家长在了解到真相后,是否会后悔自己亲手将孩子送入地狱的举动,这点后悔的情绪又是否能弥补这些少年人经受的苦难、留下的阴影?
“现在反思室里是满员的吗?没用到的房间会上锁吗?”青涿沉思了片刻,又问。
王晋不知道他问这些的目的,但几乎本能地相信对方不会无的放矢,苦笑着道:“不会上锁,现在虽然不是满员的,可过不久和我一起逃走的那些同学恐怕就……”
自杀是这所校园里不容存在的大忌,逃跑仅次之。
青涿表示了解地点点头,随后没再问些别的,一边死死地捂住口鼻,一边朝马路尽头的那道弯口眺望。
蹲在一旁的王晋也不再做声,手中仅仅攥着那石块,不断地拿它在水泥路肩上摩擦,只希望将石锋打磨得更尖利一些。
就在二人路边与蚊虫作伴、苦守了十来分钟,终于望见路面尽头拐出一辆白色货车,稳稳当当地朝前方驶来。
由于后车厢上载着不少货物,此地又是校园内部,卡车开得不快。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叔,仅穿着一件白色汗衫,一边开着车一边微微晃着脑袋,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哼歌。
青涿冲王晋使了个眼色,看着对方略一点头,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这才回过头仔仔细细地计算着自己与货车的距离。
十米、八米、五米。
就是现在!
蹲身在草丛中的少年猛地站起,想也不想地朝马路跑去——
“噌!!!”一阵刺耳的急刹声响起。
计划着跑完这趟回家吃饭的司机原来正高兴着,忽然在前视窗底部瞥见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惊得冷汗猝然冒出,忙一脚踩下刹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呆了两秒,见前方没有半点动静,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出去便看到了躺在车前两米处的学生。
挂在额头上的冷汗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司机抓紧跑过去,弯下腰绕着少年转了两圈,没看出对方有什么伤,却也不敢贸然搬动,着急地将方言口音都飚了出来:“小伙砸,你咋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捏?!这鬼探头谁能刹得住哟!”
说着,他又焦急地往地上瞅两眼,束手无策下只好去口袋里摸手机,“你莫事吧?等等啊,我给你老师打电话!”
试衣间-学生衫(13)
眼看着司机已经曲起一根手指拨号,倒在地上的青涿忙皱起鼻头,阻止道:
“别,叔!我没什么事,别打电话!”
他以手撑地,支起半边身子,余光瞥见一闪而过的王晋,略微放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对付起眼前的中年男人。
“小伙砸,你真没事儿吗?”司机犹豫着把手机塞回裤口袋中,“要没事儿的话,我还得送货呢。”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在校园里开车撞到学生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履历。
“我……就是脚好像崴了,叔,你车上有云南白药吗?”青涿将手伸到脚踝间轻轻碰了下,瞬间受到刺激一般“嘶”了声。
这司机看起来只是专门负责运货的,也许是粮商雇佣来的送货司机,总之不像是与学校沆瀣一气的人。
司机有些犯难,抬手用掌心抹了把额头的汗,“没有云南白药,那个创口贴可以不?”
“可以,麻烦你了叔。”青涿扯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
什么云南白药、创口贴、感冒灵布洛芬健胃消食片都可以,只要能多给王晋拖一些时间,就是维生素d也没啥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