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操控身体的能力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摸了把脖子,掌心感受着脉搏规律的跃动,稍稍松了口气。
“愣什么?赶紧进去,我马上还得出门。”父亲在他背后猝然开口。
!!!
被男人砍死的身体记忆仍残留在脑海里,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青涿头皮微微炸开,全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指尖也下意识染成了血黑色。
不过他很快就硬生生忍住了身体本能的条件反射,假作自然地走出晦暗的玄关,来到双人床边。
尽量忽视杀人凶手那道令他如芒在背的视线,青涿冷静下来,脑中开始回忆死前看到的那一幕。
青瓷碗里,荡漾的水纹将反射出来的景象切割成崎岖不平的几份,在那里,他看到了余盈水的脸——
脸上装载着金童子的五官,或者可以说,是方茵的五官。少年身躯,婴儿面容,何其恐怖。
那金童子无论是古曼童,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总之是余民光与洛玉霞请回来的一尊招财涨运的邪鬼。母亲说他们供养了方茵十二年,也就说明在供这尊童子像第三年时余盈水才出生。
不知因何缘由,余父余母似乎早就认定了余盈水就是前来讨债的方茵,甚至早就筹谋着要“送神”。因此在看到面容诡谲的女儿时,母亲眼里只装载着深深的恐惧,并没有震惊。
那么问题来了。余盈水……真的是方茵吗?
从目前已知的种种迹象与线索来看,答案无疑是肯定的,但青涿仍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既然身为邪祟,余盈水为什么没有半点自保的能力?仅仅在脸上表现出原型,那不是当着人面吆喝“我是怪物,快来杀我”一样,毫无威胁、只会招来杀机吗。
还有,那襁褓里的东西显然更有古怪,它展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中压根不像是新生儿,而更像是已经三四个月、甚至半岁大的婴儿。
正当青涿冥思之间,父亲又走到厨房的玻璃门边,无神而淡漠地看过来,“你要去厕所吗?”
正因感受过从这中年男人身上爆发出来的狂暴杀意,青涿此时认真审视了他一遍,才蓦然惊觉身为父亲的他态度过于冰冷。
被一次次事业上的失败、被从高处拉到底层的落差感折磨得夜不能寐,这名可怜又可恨的父亲便把这些困顿与苦楚都提炼成罪名安插到女儿身上。
以此慰藉自己:都是因为这尊请来的邪祟作怪,只要把讨债鬼送走,把它杀死,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他眼中的邪物、讨债鬼,即便被爬满灰尘与铁锈的斧头斩断脖子,死后的心愿仍然那么干净,让人替她不值。
她只是想尝一口爸爸买回来的蛋糕,就算这不是为她而买,就算她的生日已经在十二点过后宣告结束。
试衣间-童装(7)
一声毫无感情的问询将青涿的思绪扯回。他看了眼玻璃门上刻意为之的挂锁,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
“去。”他答。
父亲沉默地把钥匙掏出,与上回一样替女孩开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