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年的左腿忽然松了劲,右腿又在这种情况下无法站稳,踉跄着摔倒在地,背脊狠狠磕在地上。
钝痛从身体四处传来,偏偏左腿没有任何疼意,青涿猜到了什么,咬了咬牙。
影子控制范围不知不觉中已经扩到了他的一条腿,只是之前隐而不发,现在才见机发挥了作用而已。
一只手与一条腿都失去控制,空出的另一只手还得阻拦影子的异动,青涿仰面躺在地上起不了身,半长卷发铺散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被头顶的灯带晃得上下眯起。
不过很快,一道人影替他挡住了这些光亮。
是五号。
他蹲了下来,用膝盖抵住了青涿唯一还能活动的那只腿,垂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青年。
没有了眼镜,又被挡住明光,青涿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那支夹在他胸前口袋上的那张工牌在视野里不住摇晃。
“为什么选我,我和你有过节?”青涿将眼睛竭力眯小,只有一两许黑瞳留出,才勉强看清五号的眼睛。
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样,白做底黑做仁,只是那黑色暗得可怕,像是陷于地下百米的泥潭沼泽,足以吞没一切光线。
“没有。”五号微微挑起了眉,好心情地摇了摇头。
重力作用下,他的发丝垂落下来,险些扫到青涿的鼻尖。
“嗯…也有可能是上辈子就结下了梁子也说不准。”五号眉宇紧锁,仿佛陷入了苦恼的回忆一般,困苦地挠了挠鼻尖,“否则为什么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好了让你成为开幕者呢。”
“但是,不重要。”他将表情一收,神态控制自如得仿佛一名演技精湛的戏剧演员,然后又伸出那只捧着匕首的手,“请吧。”
他优雅地捧着那刀,这一刻又仿佛成为了一名忠实好客的侍者。
神色、表情,乃至气质都变化多端。他可以是姿态儒雅的商人,也可以是怜苦世人的医者,更可以是助纣为虐的仆人。
典型的表演型人格。
青涿胳膊上薄薄一层肌肉剧烈颤抖,死咬着抑制住躁动更加明显的左手。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青年的几缕卷毛搭在前额,弯弯曲曲卷绕在他睫毛旁,暧昧不清。而他则艰难地断续吐出了这话。
“哦?”
五号低笑了声,他无奈地看了眼负隅顽抗的青年,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匕首,拿罩着丝质手套的掌心覆盖上了那人的手背。
——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每掰开一根,便从唇里吐出两个字。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呢。”
白色手套化作坚不可摧的铐链,圈住了细细的手腕。
到了这时,疯狂躁动的左手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平平稳稳地接过了五号递来的匕首。
然后,从刀身的尖端开始,连接着肉体的部分在二人注视下一寸寸染黑。
不是那种丙烯颜料涂在白纸上、会被灯光照出黑色的黑,而更像是夜晚降临时,无灯无辉的黑。
也就是影子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