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空心的拍击声尤其空旷,青涿将它拍歪的下一刻,一道鬼手从浓雾中伸出,抱着陶瓷娃娃缩回黑暗之中。
青涿无暇他顾,甚至连震得发麻的手都还来不及恢复,右前方便又传来一道风声。他目光一冷,没有握刀的另一只手猛地往声音来向伸去,长甲比幽微的红烛更具血光。
伸出去的一刹那,一道钝器摩擦挤压的声音响起,青涿看着咬到自己指甲差点蹦坏一颗牙的陶瓷娃娃,面无表情地抬脚将它踢入身前的黑雾之中。
“咯吱”“咯吱”咀嚼声在乒乒乓乓的短兵相接中像战争的鼓点,青涿一面勉强应付着数量明显多余己方的陶瓷娃娃,一面将脸色沉了下来。
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这些咧着一副钢牙的陶瓷娃娃数量太多,得亏演员们事先围成了一个圈,不用担心背后失守,否则早就有人挂彩了。
周御青是驭鬼师,手中的鬼域黑雾象征死亡和极致的破坏,并不适合在这种需要区分敌我方的地方释放,很容易误伤队友。而江逐厄和张久虞的攻击能力在剧场中已经是天花板级别,却连切破这娃娃的外壳都做不到,只能把它拍开,只守不攻。
青涿额角冒出了汗,握着菜刀的手已经快断了知觉,只凭着意志力与一根摇摇欲坠的神经勉强牵动。他往门口一瞥,又迅速把视线转回,专心对付身前的陶瓷娃娃。
这些小鬼的进攻明显是有节奏的,攻击时似乎能感受到谁的实力更弱,涌到周繁生那处的人偶比其他人的要更多,不仅如此,为了防止这些擅闯民宅的人不战而逃,还在门口布防了好几只陶瓷娃娃。
就在青涿头脑飞速转动时,他听到了周繁生气喘吁吁的声线。
“不行,我这边娃娃太多,我要顶不住了!!”
连这些诡物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专精控制系而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周繁生手忙脚乱地拿道具对付面前的娃娃,身边的张久虞二人还时不时会帮忙出手,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已经精疲力竭。
“坚持一下!”不知谁咬着牙喊了句。
空气中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在某一刻变了味,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那对钢牙之中,绝望地被它嚼出血淋淋的汁液。
青涿的能力其实也是控制系,攻击手段少得可怜,在分神去想破局方法时被一只娃娃近了身,牙尖划破了小臂,伤口瞬间便浸了血。
下一瞬,黑漆的鬼爪带着浓浓阴气伸出,如枯树枝条的指尖带着能将□□冻至坏死的极寒,硬生生穿破了娃娃那坚硬无比的外壳,戳烂了它一双眼。
……倘若只有周御青能对这娃娃造成伤害,那这局面下的演员们几乎不可能守得住。在攻势凶猛、敌方又有极强的敏捷与防御前提下,就算只是防守也对体力消耗巨大。
青涿的汗粒滑到了鬓角,耳朵里更是一片混乱。身边的喘息、武器的撞击、咀嚼的脆响。
就在这一刻,他脑中忽地闪过什么。
各种各样的攻击敲击在陶瓷材质上,发出的音色很是相似,但他同一种攻击打在不同娃娃身上时,声音却有那么些不同……
他动作一滞,反手把已经拍弯了的刀背往左侧冲过来的娃娃身上一拍!
吭——空谷一般的回荡声在陶瓷肚中悠扬回旋。
紧接着,他片刻不停地甩着手朝右猛一挥去!
咚——另一层撞击音紧随其后,较之先前却闷厚了两分。
青涿顾不得去捞被彻底震掉在地的菜刀,挂着汗粒的睫毛一抖,见陶瓷娃娃咧到耳朵的嘴唇大张,牙上挂着灰白色的肉丝,看着它明显慢于其他怪物的速度,一个念头便在电光火石之间浮出。
“我、我不行了!”周繁生崩溃大喊,手上临时从墙边找来当武器的木柴断得仅剩下一截柄,脸颊上狼狈地挂着道血痕。
他早就发现这些陶瓷娃娃的坚不可摧,连身边的两个顶级演员都破不开防御,自己那三脚猫的道具完全不够看。大睁的双眼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些怪物、和它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落下的笑脸,瞳孔中逐渐浮现出恐惧与绝望。
这几天空余时间里做出来的木偶傀儡早就在战斗开始时被咬作两截,周繁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在过往惧本中出生入死累计锻炼起来的实力其实与遇水瓦解的纸片没什么区别。
“周繁生!”一道严厉的声音就在这时打断了他断断续续的思绪。
长久的战斗让人喘息不能,没人有空说话,没人敢分神说话,艰险的防守与怪物造出的怪响像一层又一层的雾霾覆盖在人鼻子上。而这一声清亮的高喊,像一簇闪电,劈开了浓雾。
周繁生很熟悉这声音,甚至对这声音有种雏鸟对大树般的依恋,以至于对方什么还没说,他只是听到这声音,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真的守不住了。我是不是会死……我这边失守后,你们是不是也可能会死??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宣泄自己被逼成一条线的情绪,对方又飞快喊出一句话,那句话刚落入耳朵里,还没经过大脑,他的身体便像有自我意识般地动了起来。
“去把你面前的铁锅掀翻!”青涿喊道。
还是那个道理,既然强攻、避战的路线都行不通,那么只能从内部瓦解这些陶瓷人的攻势!
刚刚的战斗中,周御青的傀鬼隐在黑雾之中,拦截怪物充作肉盾,因此不少傀鬼身上的死肉都被咬了下来。虽然这怪物对这种毫无生机的死物咬过几口便失去了兴趣,但这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