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缩在方盒子一样的小单间里,泰然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已经遗忘了另一个东西。
本该融入血液里的东西。
家。
肺部的积水仿佛在慢慢上涨,直到他走完三楼,已经沉重到让他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撑着窗台大口喘气。
他脸色苍白,脑中仿佛有一层膜,将那些汹涌的痛楚弱化,只让他感受到一点点沉闷的钝痛,却不知其源。
待了一年的学校,本该是熟悉亲切的——就如周沌所说,该像【家】一样。
但它筑了高墙、建了新楼,扩张出一片荒芜的土壤,驱赶走了校外的沿街小店,甚至……连同学都变了。
青涿倏然意识到,他在一个极其陌生的地方生活着。
安全感像糖纸一层层剥落,陌生的一切在此刻犹如洪水猛兽,在压抑的情绪中低吼咆哮。他颤巍巍撑着身体站起,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逃到熟悉的事物边!
……
热闹的活动会场,每个人的体温散发出暖意,营造出与墙外截然不同的温度。
大门猛地被推开,门口湿淋淋的人顿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他淋了雨,发梢的雨滴顺着脸颊滚落,衣袖也兜着水,一拧恐怕能拧出一大滩。
陌生的人投来陌生的目光,像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观察。青涿闭了闭眼,咬着牙挤入人群,眼珠中映过一张又一张陌生的人脸。
他没发觉周围渐渐平息的声音,没发觉一道道聚焦而来的视线,脑袋中只剩下一个目标。
而当他发现周沌时,用了最大的力气冲向对方,像溺水之人攀住浮木一样死死抱住。
身上的水渍瞬间蹭到那人干净的衣衫上,青涿没意识到自己有多狼狈,只是循着本能,紧紧贴在唯一熟悉的人身边,细微发着颤。
周沌也回抱住了他。
他没有问为什么青涿会淋得满身雨,也没有问怎么没买水回来。他低下头,嘴唇轻轻压在青涿的发顶,手缓慢地拍抚着对方的脊背。
眼眸低垂,神情难辨。
…青涿是一个很容易适应新环境的人。他能适应同学长达数年的冷待、适应母亲过激的保护、适应养病期间暗无天日的环境。
而这个虽有些陌生,却其乐融融、友善亲切的校园明显比上述的情况更易于接受。
——当然,接受也需要一个过程。
这个过程会有些难过,周沌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可能存在的痛苦。
“先回宿舍?图书馆的活动明天还会有。”周沌伸手拂过他的发梢,掌心一下子被濡湿,“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青涿耳中嗡鸣,压根没进去他的话,只晓得紧紧抱着,隔了半晌才沙哑出声。
“周沌,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