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顺利的话,再请那怪人帮帮自己,离开这里吧。
第二天。
尽管青涿在心里将这天定为“离别之日”,它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普通得和以往任何一个工作日没有区别。
起床、早餐、上课。
等午休结束再上了一节课,课间时青涿又和周沌说想出去走走,一个人悄悄溜到了秘密基地里。
他在宿舍的床褥下给周沌留了一封临别信,写下了许多无法当面说出来的话。
那张二人的合照也被他夹入信封中,仿佛将一段回忆精心包装好,留给愿意想念的人。
他考虑了许久。如果再不离开,周沌恐怕真的会失血而死;而如果离开……
青涿对自己的“病”没有把握,不确定它会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如周沌所说,让一点小小的意外导致他残疾、甚至死亡。
他面对这一切,也在近十几日这与身体溃败的怪人陪伴中渐渐接受了这一切。
幸而,在他能鼓起勇气离开的这一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怪人依旧在老地方现身,靠着栏杆像是在发呆。
青涿一如既往地在墙角坐下,目光悠闲地逡巡这个长满野草的小角落。
他想起了以前偷偷来这里倒饭的时光,想起了和周沌在这里的误会与释怀。心情非但没有变得沉重,反倒是更为轻盈起来。
不去看迷障重重的未来,只想着过去有过这么一片净土,就已经足够了。
半小时过去,有风从脚底卷起,青涿撑着地悄悄站起身,想尝试和那怪人搭话。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定格。
……而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得很慢很慢,像是电影中被刻意放大的慢镜头。
他浅浅露出一个微笑,提一口气正要出声时,和风忽地转急,从怪人正面吹来,揭开了罩在它头顶的黑色兜帽。
枯黄的长发从帽子下露出,稀疏得能清晰看到底下的头皮。
“你好…”
恰逢青涿出声,那怪人吓了一跳,似乎想把垂在后背的兜帽重新戴上,下意识微微转头——
露出半边眼罩,和一只眼眶腐蚀、大半个裸露在外的清灰色眼球。
家(完)
耳朵的嗡鸣盖过一切杂音,青涿手脚麻木,心脏在瞬间坠入谷底。
他呆站在原地,如一尊石化的雕像,满脑子都是那只混浊的眼球。
他该困惑,他该震惊,他该悲痛。但当这一切展示在面前时,他说不出话,在猛烈冲击下连泪也流不出。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他们对视了许久,在他干哑的嗓子要挤出音节时,外面的人重新披上黑色斗篷,转身飞奔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