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那位神秘而强大的母亲邀请他详谈。他坐在青涿曾坐过的位置上,听她坦言说自己即将病入膏肓。
“小涿的病不好治,我需要一个人替我继续照顾他。”
母亲总是会为她疼爱的孩子着想。她料定青涿不可能抛下垂危的母亲离开,于是作为最了解他的妈妈,她制定了一系列计划。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会发现家里的异常,会发现我的异常……届时,他会向你求助。”她说。
“我会修缮好你们学校的外墙,会处理学校内部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趁我不在’带走他,把他带到学校去。然后……”母亲面色冷静,“永远都不要出来了。”
经她改造的学校,会是一个温暖的病房、安全的巢穴。
是……第二个家。
而她自己,只给这个病房留了个小小的口子,让她能在某些时候从那里看看自己的孩子。
在商量好计划的每一步骤后,母亲紧紧盯住周沌的眼睛——和他们母子二人不同,周沌的眼睛漆黑得几乎糅不进光。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一字一句地叮嘱,“不要让他发现异常,不要让他离开。”
彼时的周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初尝“不舍”滋味的他像染上致瘾品的患者,以为只要不放手就能获得所求。
但如今,显而易见,周沌背弃了约定。
在他彻底明白“爱”是一种什么情绪前,他把自由和选择权从手里松开,交还给青涿。
周沌的嗓音介于沉稳与疏朗之间,还有一点点未褪去的少年音色。
青涿喜欢听他说话。即便从他口中了解到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整个过程,也一点生气埋怨的情绪都没有。
“妈妈的病…是因为我吗?”他垂头看着小腿前不断蹭他的绿草,话从说出口的一刹那就已经找寻到了答案。
母亲的身体的确是从给他治病开始一步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
“如果我不治了,一切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吗?”
语气松缓,仿佛在问晚上的菜单。他平静到有些异常,周沌看他一眼,眸光晦暗。
一个简单的字在唇舌间滚过数遍,“犹豫”是继“不舍”之后他在青涿身上体悟到的第二个词。但最终,他还是如实回答。
“会。”
不治病,“巢穴”便没有维系的必要。
听他这么说,青涿终于出现了第一个明显的情绪波动——他重重松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因他而出现的这一系列错误还有修正的可能性,更是因为此时的周沌让他又找回了最初的感觉。
可以完全信赖、会无限包容无限肯定他的周沌。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都有点怕你了。”他笑着摇摇头,脑袋又习惯而自然地靠在那人肩上,“你变得强势,变得警惕,瞒着我许多事,一件也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