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一看就压根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话,安室透笑了笑,并没太在意对方的走神。
还在警校学习的时候,他就发现星野繁偶尔会一脸正经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看上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事情,而其他警校生看见他进入了这个状态,往往都会有眼力见的默默绕开他,尽量不打扰这位可能在想正事的助理教官。
降谷零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是星野繁站在茶木班教室讲台后,面前摆着几份装订好的资料,他单手撑在讲台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看着资料陷入了难办的境地。
当时是中午的用餐时间,教官学生都去了食堂,上课的教室和走廊都空空荡荡,降谷零当时因为一些原因走得比较迟,在经过茶木班的教室时,他便轻易看清了讲台后的黑发男人。
想着怕星野繁太投入忘了去吃饭,降谷零便站在茶木班教室门口,敲了敲门,随即对上一双刚从神游中回来有些迷茫的眼。
然后在一起去食堂的路上,降谷零从星野繁口中得知,刚刚他其实没有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在走神。
从那之后,降谷零便经常会观察星野繁的表情,从细微的神色变化中分辨对方是在发呆还是在做正事,熟能生巧,他早就可以轻易看出其中的差别。
降谷零猜得不错,星野繁确实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谈些正经的话题,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能力超群的卧底搜查官有一天居然也会想着要埋进沙子里当鸵鸟,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在心底自嘲了一番,星野繁迅速调整状态,几乎是瞬息之间,他看向安室透的目光便平静了下来。
见状,安室透便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刚刚你有些躲着我,连视线都不太愿意跟我对上,我想问问是我的行为让你困扰了吗?”
双目对视,星野繁看着那双紫灰色的漂亮眼睛,察觉了对方话里的认真意味,这说明对方不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而是认真的想要得到一个不敷衍的答案。
长久的卧底生活将最优选择递到嘴边,理智告诉星野繁,他应该承认,毫不留情的说:对,你的行为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然后他们一拍两散,再也用不着维持着那点默契的距离,他也可以重新将过往记忆埋进深处,专心于他现下手上的一切。
他的身份,降谷零的身份,都注定了他们不能在各方面有任何的松懈,尽管是很小的一个差错,都有可能导致路的尽头变为万劫不复的地狱。
两个不同组织的卧底……
星野繁顿了顿,抬起眼眸看着静静等待答案的安室透。
后者好像并不担心会得到失望的答复,目光仍温柔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紫灰的眼眸深处沉淀着让星野繁熟悉到心尖滚烫的神色。
如果他说了要划清界限的话,这个人会干脆利落剪断和他的所有联系吗?
星野繁忍不住想道。
应该会吧。
安室透看上去温和好脾气,但柔顺的皮下仍还是那个认定后就会很固执的降谷零,在这方面,对方远比他要更加有决断力。
星野繁抿了抿唇,沉声:“没有,我并不觉得困扰。”
“那就好。”安室透笑眯眯道,眉眼弯起露出一个极招人的笑容,“我想应该也是,那么……”
“是在害羞?”
“???”星野繁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金发男人,后者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震惊的话,继续笑着说:“这样的话我倒是……”
剩下的话被星野繁突然捂上来的手截止,他直觉面前的家伙会说出点不太符合当前身份的话,身体快大脑一步采取了行动,耳根滚烫的抬眼瞪了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室透眨眨眼,很识时务的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用目光保证自己不会继续说,才从星野繁的手下得到了再次开口的机会。
虽然星野繁刚刚的动作没经过思考,但好在手上的力气还是有在控制,安室透那张池面脸完好无损,只有皮肤接触的部分有缓慢恢复的红痕。
黑发男人微微心虚的把捂过对方嘴的手往后藏了藏,掌心接触到唇瓣的皮肤迟钝的传来一阵滚烫,让他有些许的坐立不安。
明明在警校时这家伙的嘴很笨,每每都只有他调笑对方的份,怎么就业了几年后,占上风的却换了身份?
安室透没有继续说之前的话题,两人默契将刚刚的事翻篇,但他也没打算放过现在这个机会:“一些涉及保密协议的你大概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所以我就不提了,我很抱歉当时没能察觉到你的状态,说得有些过分。”
星野繁顿了顿,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是在为警校时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道歉。
黑发男人唇角拉直,眼神变得严肃。
从和降谷零重逢后,他虽然一直间断性的会想起以前,但他并不想谈及,特别是谈及的对象是他不愿想起的那个时间段。
在给大叔办完草率的葬礼后,他想起降谷零将近的毕业典礼,便连夜赶了回去,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上,想要亲口说一句恭喜。
他是有想要获取慰藉的意思,虽然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星野繁不否认他当时的状态不对,他甚至设想过如果他不是一个警察,是一个亲眼看着重要的人被杀的普通人,那他可能会直接杀了那群行事荒诞的败类。
但他是一名警察,肩上承担着责任,他就该担负起自己应该承受的一切。
并不只有他承担着这些,还有无数投身于此的警察,他们都一同担负着责任和捣毁毒瘤的艰巨任务,行走在由同伴鲜血铺就的荆棘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