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随即拍掌大笑,声音洪亮而充满威严:“好!郑寺卿果然深明大义,不负朕望。既然如此,那就依卿所奏,查他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言罢,他轻轻一挥衣袖,示意三人退下,却在李源即将转身之际,特意叫住了他,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李侍郎啊,你此次办案有功,朕已有所封赏。但切记,得了封赏,更需在工作上勤勉不怠,切不可徇私枉法啊……”
李源闻言,心中虽有千般思绪,却也只得恭敬应承。
三人默默地走出养心殿,那扇雕龙刻凤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仿佛也将殿内的一切恩怨纠葛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外头天色刚刚大亮,秋日的晨光并不刺目,温和的洒在三人身上。
夏铛走在最前,不时回头望向郑长忆,心中五味杂陈。穆王爷和郑长忆的恩怨,五六年前在京城的都多少知道点,夏铛想起方才郑长忆给自己倒茶的尴尬,只能礼貌性地与郑长忆和李源拱了拱手,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生怕自己再多待一刻,也会卷入那复杂的旋涡之中。
李源却选择留在了郑长忆身边,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照在他们身上。
郑长忆的脚步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李源跟在他身旁,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犹豫中选择了沉默。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郑长忆身上,将他那略显单薄的身躯映衬得如同一个透明玻璃人儿。
终于,当回廊上的侍卫减少,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李源忍不住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沉寂。“郑鹤,”他轻声道,“你也多少注意一下身体吧。别到时候,你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切,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死了。”
郑长忆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李源是看着郑长忆受尽折磨才爬上这个位子的,但那些事后他更多是恨铁不成钢,平日说话也尖酸刻薄。但今天,当李源看到皇帝在养心殿内变着花样羞辱郑长忆时,他的心莫名地软了下来。
他看着郑长忆眼下的乌青和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放软了语气,缓缓说道:“上次是我的错,把你的好意当成了嘲讽,说话太难听了。你生气也好记恨也罢,可你多少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点啊。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你……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只能撑到三十五岁。”
郑长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抬眼瞥了李源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想想自己上两辈子都是三十出头就死了,这一世的身体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苦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借你吉言啊。
李源以为他在说气话,还想开口解释,郑长忆完全不想听,快步朝宫门走去。
李源见状,急忙上前几步,在郑长忆即将登上马车之际,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
“郑长忆,你等等!”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你没听懂方才陛下的意思吗?他让我即刻带你回去,审问穆王爷的案子。”
郑长忆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眉头微蹙,面露嫌恶之色。他低下头,试图挣脱李源的束缚,却发现对方抓得很紧。“放手,李源。”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我自有分寸。”
李源闻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将郑长忆拉近了一些,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别闹了。”他焦急地低语道,“你知道陛下的脾气,你要是现在跟他逆着来,他指不定会怎么折磨你。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郑长忆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讽刺。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李源,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涌动。
郑长忆才反应过来,李源那么多年根本不懂,他始终觉得是自己主动献媚讨好,他只是今天看到那一点折磨的手段就开始心疼自己了,真是愚蠢。
李源见郑长忆沉默不语,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却并未开口反驳或拒绝,心中暗自揣测这或许是他的一种妥协。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拍了拍郑长忆的肩膀,如同哄劝孩童一般:“长忆啊,坐我的马车吧,跟我去一趟刑部。”
郑长忆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触动,他抬头看向李源,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郑长忆看他这副样子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自己孤身一人来京赶考,所有人都欺负自己,只有萍水相逢的李源跟个老父亲似的为自己操心。
记忆与现实交织在一起,让郑长忆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李源的一点温和所打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迈出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跟着李源上了马车。
李源,字伯仁
二人坐在马车内,空间虽不算狭窄,但气氛却异常凝重。多年的针锋相对,让彼此间积累了不少的误会与隔阂,此刻真真正正地面对面坐着,想要仅凭几句寒暄就轻易缓和这紧绷的氛围,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李源与郑长忆各自端坐在马车的一侧,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的世界分割开来。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紧张。偶尔,一阵轻微的马蹄声或是车轮滚动的声响会打破这份沉寂,但很快又被重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