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自己,有些好笑的骂他:“你自己还知道呢?小溯听话你可不听,良言一句三冬暖,到你这儿跟要烫着你似的,左耳进右耳出。”
“哎呦,这不是在感激你嘛,怎么又不领情?”郑长忆故意撇撇嘴。
“光感激我有什么用,”李源看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我也用不着你怎么感谢,你只消把那毛病改一改。小溯我能护他一辈子,你呢?我能时时护着你吗?”
李源突然想到那卷画,想起郑长忆十七岁时满身伤痕的样子,又想起他给自己留下客栈的房费后就跟着太傅走了,画上的时日正是在那之后。
可想而知,年少的郑长忆以为自己跟了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能逃离深渊,没想到是被重新送了回去,被众人按着头溺在其中。
李源再次见他都是几年后了,那时自己听到些不堪入耳的传言便苦口婆心的劝他,郑长忆半死不活的嗯嗯应着,听烦了就说那都是我自愿的,我乐意,少来管我。
可是从穆王爷府里搜出来不少春画,有当年京城名妓的,也有郑长忆的。那画触目惊心,怎么看都不会是自愿。
李源这几日在想,会不会自己想的不比太子多多少,他们把那些皇亲国戚想的还是太体面了。光是画里的景象都让李源寒毛直竖,他在刑部干了十年,从未想过那些地牢里逼供的刑具能用在……
一个王爷尚敢如此,那太傅呢?皇帝呢?
八年了,这些,郑长忆从未跟自己说过。
自己又何曾真的护住过他?
李源突然醒悟,郑长忆为何会总不听自己好心的劝告。因为那些话对他来说毫无助益,只是废话唠叨。
郑长忆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跟随着李源忙碌的身影,并不知晓他思绪翻涌。他刚觉得石椅稍稍暖热,就听门外的一声通报:“李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李源脸色一变,立刻将手中的证物放下,快步走到郑长忆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屋内,迅速塞到屏风后面,低声嘱咐道:“快藏起来,别让太子殿下发现了。”
郑长忆被李源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懵,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把我藏起来?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源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与急切:“废话!你偷跑过来,万一被太子殿下撞见,你让我怎么解释你的身份和你的目的?”
郑长忆被李源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他站稳后,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与无奈,轻声反问道:“可……可我。”
李源没有时间多作解释,只是皱眉瞪了郑长忆一眼,示意他安静,然后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身迎向门外。只见太子严孤山身着一袭华贵的长袍,步伐略显沉重地走了进来,神色间难掩疲惫与忧虑。
“太子殿下。”李源连忙上前行礼,同时暗暗观察着太子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着太子此次前来的目的。他一边引导太子上座,一边亲自斟茶,“殿下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有何事让您烦心了?”
严孤山轻轻接过茶杯,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长舒一口气,仿佛是在借此缓解心中的焦虑与压力。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本宫的亲妹妹怀宁公主,自幼养在贤妃膝下,近日来,天气骤冷,她不慎染上了伤寒,昨日更是高烧不退,情况危急。贤妃娘娘心急如焚,多次派人去请太医,却都因后宫种种复杂的关系而未能如愿。无奈之下,她只好送信到东宫,希望本宫能派医师前去救治。”
“然而,后宫之中,人心叵测,继后周氏的势力盘根错节,几乎控制了整个后宫。她的人马遍布各处,东宫的医师,即便是医术高明,也未能幸免于难,被挡在了宫门之外。”说到这里,严孤山的拳头不禁紧握,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仿佛要将那份愤怒与无力感都宣泄出来。
“我心中焦急万分,深知怀宁的病情拖不得。只能以死相逼,迫使那些阻挠医师进宫的人让步。直到天亮时分,怀宁的烧退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殿下放心,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平安无事,殿下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严孤山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温热的茶水仿佛是他此刻心中唯一的慰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中的郁结之气尽数吐出。再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冷静与坚定,但眉宇间依旧难掩疲惫与忧虑。
然而,严孤山的眉头却并未因此舒展。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李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前在宫里时处境已是不佳,如今看来与周皇后对立的过的更是艰苦,怀宁生命危在旦夕尚且如此,平日里”
严孤山不忍去想:“况且这次这么一闹,更让皇后抓住了把柄,恐怕日后,本宫与怀宁、贤妃的日子更不好过。
屏风后的郑长忆静静地听着,看着那个略显疲惫的人影儿,不由得跟着担忧。
严孤山抬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甘:“说起这个,咱们上次在穆王爷府搜查的受贿账目中,可有与周氏相关的线索?”
李源闻言,轻轻摇头,将手中的账册递了过去,解释道:“穆王爷在京城经营多年,老谋深算,恐怕早已料到会有搜查的一天,因此这账目上的来往记账,大多是一些五品官以下的官员,且这些人中多数也是迫于无奈,被逼迫送礼的。至于王府与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之间的年庆往来,更是明面上的礼尚往来,难以作为实质性的证据来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