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法拒绝这份来自郑长忆的邀请。
他不由自主的举起酒杯与郑长忆的酒杯轻轻相碰。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都化为了这轻轻的一碰。然后他们同时一饮而尽。
众人都被这几人的举动惊呆了,从他们的视角看,郑长忆那么不喜太子,还不是要来主动拉拢。如今不仅太傅寿宴邀请太子党,就连皇帝也对其赞赏,今后如何站队,简直一目了然。
李源也是这么想的,他看郑长忆脸颊泛红,又不解又心急,趁着众人哗然低声道:“你发什么疯?”
然而郑长忆却只是微微一笑,偏头压低声音对李源,一本正经说道:“笨蛋。”
李源愣了一下,严孤山耳力极好,已然听懂,脸上的笑几乎藏不住,故意沉声压住语调里的欢欣,朗声道:“能得郑大人青睐,本宫实在荣幸。”
说白了,郑长忆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郑长忆敏锐的捕捉到太子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内心雀跃。
人声鼎沸处,你我互通心意。
这种巨大满足感和禁忌感让二人心脏狂跳。
他憋笑憋的实在忍不住,面色很不好的告辞离开了这桌。
一旁的李源看严孤山喝完那杯酒后面色也格外凝重,以为是郑长忆给太子摆臭脸了,还好心劝道:“郑寺卿任性惯了,您别跟他计较。”
太子听完差点没绷住,赶忙优雅的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再说自己真要笑场露馅了:“李大人费心了,我明白。”
吃得苦中苦
午宴的欢声笑语渐渐散去,宾客们酒足饭饱,却都不急于离去,因太傅府内早已备下了另一番雅趣——邀得京城内闻名的“锦绣梨园”戏班子,于府邸后院的梅香谢中献艺。
这梅香谢,顾名思义,乃是一处冬日里梅花盛开,香气袭人的精致楼阁,室内熏香袅袅,暖炉融融,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傅满面红光,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得意,他亲自起身,对太子严孤山道:“殿下,今日难得闲暇,欲与殿下共赏戏,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严孤山微微一笑,他轻轻颔首,温声道:“太傅盛情,自当奉陪。”
二人并肩步入梅香谢,沿阶而上,直至二楼雅座。此处视野开阔,可一览台下全貌,又不失私密与雅致。
随着一阵清脆的锣鼓声响起,戏台上帷幕缓缓拉开,只见五位身着华丽戏服的女子鱼贯而出,她们或端庄、或温婉、或俏皮,各展风姿。
“……二妹我,性情直,不藏私,不欺瞒。
嫁入豪门非所愿,只盼爹娘身康健。
金银财宝虽可贵,亲情更比金坚牢,
叩首再拜谢爹娘,养育之恩永难忘……”
陪同这个自己很不喜欢的老头看戏,对于严孤山而言,确实是一件颇为无趣的事情。他的目光不时地穿梭于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个让他牵挂的身影。
方才郑长忆一杯烈酒下肚,看起来脸红红的,严孤山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他担心郑长忆的身体,更担心他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会感到不适。
太傅察觉到太子的异样,他微笑着问道:“殿下似乎有心事?可是对这出戏有何不满之处?”
严孤山回过神来,连忙摇头笑道:“太傅大人说笑了,此戏乃是经典之作,本宫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真诚与好奇,“早听闻太傅大人的爱子才情出众,本宫心中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今日既有机会,不知太傅大人可否引荐一二?”
太傅闻言,心中虽有几分诧异,他膝下虽有四子二女,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早已离世,三儿子更是十年前在南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如今只剩下妾室所生的小儿子,以及两个已联姻出嫁到京外的女儿。
严孤山这话像是故意戳人心窝子,但太傅转念一想,这个太子今年才二十岁,又是在百兽园和东海长大的,那些事儿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从他回京后,自己并未和他有什么私下的交集,冷眼看着最近他在京城搞得一番动作,只觉得幼稚莽撞。
想到这,太傅不由得发笑,自己未免把这个愣头青想的太有心眼了。
“殿下谬赞。老夫这个小儿子,虽说不像兄长们那般文武双全,但性格活泼,颇得老夫欢心。只是,他自幼被老夫宠溺惯了,难免有些骄纵不羁。老夫也曾多次管教,却终究难以彻底改变他的本性。”
太傅捋了捋胡子,“太子殿下若真有此意,老夫即刻命人将犬子唤来,只是这孩子午宴时贪杯了几杯,此刻恐怕正在内院与友人打骨牌,玩得不亦乐乎呢。”
太子严孤山连忙摆手,像是生怕给太傅添麻烦,他微笑着婉拒道:“太傅大人言重了,岂敢劳动令郎大驾。既然他此刻正忙,本宫稍后便亲自前去探望便是。”
太傅笑了笑,看出他不怎么想在这儿多待,“既然殿下有此意,老夫也就不多打扰了。”太傅缓缓站起身,身形略显佝偻,但依旧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他轻叹一声,似是在感慨岁月的流逝,“老夫年岁已高,这戏文虽好,却也听不得太久,怕是要去歇息片刻了,殿下自便即可。”言罢,他向太子微微欠身离去。
太傅离去后,雅座间的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太傅的门客们纷纷上前,或恭敬或谄媚地与太子攀谈起来,企图在这难得的机遇中分得一杯羹。午宴的余温尚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竞争气息,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能够引起太子注意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