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花开泣旧弦,箜篌绝响梦难全
昭阳殿用于皇宫举办大型宴会,一般偏殿会提前收拾好,以便臣子更衣休息。
严孤山被几个下属灌多了几杯酒,虽然他酒量甚好,但碍于自己大病初愈,还是连连推辞,到偏殿先避一避。
严孤山走进殿,一眼便看到了郑长忆坐在那里。一阵惊喜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郑大人!”
“您也在这里,可是不胜酒力?”严孤山说着,忍不住朝郑长忆快步走去,身后带自己来的太监砰的一下关上了殿门,严孤山下意识回头愣了一下。
他转头看向郑长忆,只见郑长忆起身,表情轻松,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事的,他们等下会送醒酒汤来。”
严孤山只要听他说放心,就立刻放下心来。他快步走过去,用力抱住郑长忆,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久不见,长忆,我好想你。”
严孤山的声音中满是思念与眷恋。郑长忆轻轻回抱他,温柔地提醒道:“小声些,别被人听到了。”
严孤山闻到熟悉的安神香的气味,放松下来,慢慢松开他,仔细看着他的眉眼。郑长忆的面容依旧那般俊朗,只是多了几分疲惫。“你信里说你身体好些了,我还不敢相信,毕竟在南疆是那样消瘦,如今亲眼见了我才放心。”
突然,他发现郑长忆的眼眶有些发红,心中一紧,忙问道:“长忆,你眼眶怎么红了?又是吐酒了吗?”
“没事,只是贪杯多喝了两杯。”他看着严孤山,眼神中满是心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声音哽咽:“你还担心我,你自己在南疆受了那么重的伤,得受多少罪才挺过来的啊。”
严孤山看着郑长忆,心中满是爱怜。他轻轻抚摸着郑长忆的脸颊,试图抚平他眉宇间的忧愁。“长忆,到底怎么了?你有心事瞒着我。”
郑长忆强忍住眼泪,抬眼看着严孤山。他还不知道皇帝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也不知道他今日参加的是一场鸿门宴。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微微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太久太久没见到你了,日思夜想,简直快疯了。”
严孤山拉着他坐下,紧紧握着他的手,心疼不已。“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郑长忆用力摇头,声音几乎抑制不住地哽咽:“不要再向我道歉了,孤山,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严孤山看着他,叹了口气,说起南疆之战。“这次南疆之战,我军虽然战胜,可仔细想来,疑点太多,我久久不能理清,还想过几日请你与李大人一同分析。”
郑长忆眼眶发酸,心中一阵苦涩。他该怎么跟严孤山解释这一切呢?
皇帝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可一次次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冲击着他的理智。
郑长忆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李源现在在哪啊?”
严孤山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李源的去向,但还是如实答道:“他被陛下派往京外的西城了。据说是又有什么事牵扯到穆王爷了,毕竟是皇家的私事,所以就让他这个刑部侍郎亲自跑一趟。”
严孤山看着郑长忆担忧的表情,忙安慰道:“没事的,长忆。他一切平安,今日日落前就会到京了。”
郑长忆像是没听见他的安慰,喃喃道:“以后,以后不要再这样冒进了,慢慢的从权力中心退出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危险了……不要再去争了……”
他抬眼看着严孤山,看着他满脸不解的样子更加心酸,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语调,想让自己显得很冷静,可事与愿违,他抓着严孤山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你,和李源,都要这样,知道了吗?”
严孤山察觉不太对劲,双手握住他颤抖的手:“长忆,你怎么了?”
郑长忆摇着头,眼睛死死盯着严孤山,满眼伤感:“不要再和皇帝对抗,不要再在他眼下搞什么动作,不要再立功,不要再想什么巩固太子之位……”
严孤山不可思议的缓缓起身走到他身前,声音颤抖:“长忆,长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父皇逼你做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总有解决之法的!”
郑长忆绝望地抬眼看着他摇头,声音决绝哽咽:“严孤山,你答应我,什么都别做,你就能活命,能熬到皇帝老死的那一天……这样心想事成,不好吗?”
严孤山一时间感觉他像是被夺舍了一样,不可置信的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长忆?你到底怎么了?这,这怎么能叫心想事成?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们的仇还没报……长忆,是不是那些骗人的道士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这句话像是突然点醒郑长忆,他仔细的去看严孤山的面色,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他恍然大悟般的轻声自言自语:“我忘记了,他们也忘记了……迷情的药对你无用……”
严孤山一愣:“什么?”
可还没等严孤山反应过来,郑长忆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突然挣开严孤山的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用力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音嘶哑的咳嗽数声后,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溅落在二人的衣衫上。
严孤山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这场景简直和自己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他手足无措地想去扶郑长忆,眼中满是惊恐与慌乱。郑长忆却抬眼,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砺过一般,一字一顿道:“皇帝,方才,让我试药,你,快去叫人,说,这长生药,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