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严孤山才缓缓地走出来。他一进来,李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味。
李源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殿下从前不是最不信这些的吗?”
严孤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小道童来上了茶。屋里只有两人对坐,气氛凝重而压抑。
严孤山低着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满心不信,那时灵虚道人跟我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循环,未了之缘。有朝一日,从前不信的都是来日再求不得的,当时不信,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李源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赞同。“所以你就来信这个了?你要是想求神拜佛你也去信个正统的道观或者佛堂,这紫虚观道馆里供佛……还供厉鬼……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数月前还说此山诡异,会产生幻觉——”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严孤山打断,严孤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痛苦和迷茫:“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长忆走了,我只能在这里寻找一丝安慰。这些神像,不管是神佛还是鬼怪,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寄托。我知道这可能很荒唐,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李源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太子!你怎能如此自甘堕落?郑长忆若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模样,该是何等痛心!你身为太子,肩负着国家社稷之重任,怎能沉迷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严孤山满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还能怎么办?长忆的遗言大人忘了?我如今已经是太子了,我只要顺着皇帝的心思就能熬到即位的一天,还要去争什么?争的越多,就越被忌惮!那我何不顺着父皇的心思来帮他求仙问药?”
李源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严孤山。“太子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明知郑长忆所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他让你不要出头,不要报仇,难道是要你自甘堕落吗!”
“我,我不是自甘堕落……”严孤山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灵虚道人第一眼见我就说我天资异禀,可与神仙同感……而且第一次求丹就得佳品,是难得的天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严孤山缓缓抬眼看着李源,李源怔住了。太子眼里曾经那股蓬勃的生机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暗无光,只剩下被洗脑般的堕落和魔怔。李源心中一阵剧痛,他想起自己当初选择跟随太子,就是看中他的少年志气和深谋远略。可如今,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李源咬紧牙关,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担忧。他感觉如果把郑长忆的骨灰交给他,以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李源愤然挥袖,大声说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你不是天赋异禀吗?不是能与神仙同感吗?要是哪天能把郑长忆起死复生我就信你!”说完,他转身离开。
李源回到府中,心绪依旧沉重。他缓缓走进后院自己弟弟的书房,李溯一见到他进来,便喜笑颜开地看着他,兴奋地说道:“兄长!金环哥哥写字的比字帖上还好看!你瞧瞧!我学的像不像!”
李源挤出一点笑容,伸手摸了摸李溯的头,温柔地说道:“很好,继续写,别分神,习字要静心。”说完,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金环,给他使了个眼色。
郑长忆的死讯已经传到了青州,而银铃也再无音讯。李源看着金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忍。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他把金环留在了自己府里。
金环从小就跟着郑长忆长大,陪伴他伺候笔墨、读书学习。李源从前只知道他聪明伶俐且识字,却没想到他竟能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与郑长忆的字有八九分相像。李源想着自己弟弟也缺个书童,便问金环愿不愿意教一教李溯,金环答应了。
这几日瞧着,金环对这个十岁的孩子像对郑长忆一样体贴入微,因着李溯的骨痿症,也时常帮医师给他活动筋骨。
二人走出书房,来到院子里。李源轻声说道:“郑长忆的骨灰由宋大人带出来了,如今太子看起来……我想着不如交给你。”
金环听到李源的话,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保管。”
给李大人开一瓶降压药
一个月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郑长忆的死早被定了罪,说是他放荡勾引,才致使太子失手伤人。尽管皇帝并未因太子在宫中公然杀人一事给予处罚,可官员们对太子的风评却已然发生了巨大转变。
曾经的太子,一直以温和谦恭的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他在战场上虽战功赫赫,但那爱民如子的特质显然更符合他太子的身份。
然而,如今太子醉酒后竟公然在宫中杀害了一位三品官员,这着实让人大为惊愕。众人仿佛突然间如梦初醒,纷纷忆起太子在战场上经历的无数厮杀,那手上沾染的人命怕是数都数不清。更有甚者,有人将冬日里的一桩旧事重新翻出。
传言说太子曾在穆王爷府中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直接斩杀了一名侍从,当时那场面血溅三尺,极为惨烈。
李源听闻这些传闻后,只觉满心的无语。明明那人并未死去,后来还跟穆王爷一起被流放至东城,这是许多人都亲眼所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