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朋友的逝去,往往不是那种地崩山摧般的痛苦。
而是在某一个时刻,故地不见故人的落寞。
这种落寞如同无声的潮水,缓缓地涌上心头,将他紧紧包围。曾经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却只剩下这一片寂静与冷清。
李源缓缓起身,正欲离开。就在此时,老管家匆匆赶来,说道:“大人,殿下回来了,请您去月影台。”
李源满心疑惑,他根本没听到外面有任何通报。他微微皱眉,朝着月影台走去。
当他来到月影台,看着那神出鬼没的太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抵触,实在不愿意进去。他瞧见一身夜行衣的严孤山跪坐在屋内。
李源站在门口,语气冰冷地说道:“微臣好大的脸面,能劳动太子殿下从紫虚山下山再偷偷溜回来相见。”
严孤山看着他,轻声说道:“李大人消消气,进来坐吧。”
李源却依旧冷漠,回应道:“别的地方说不得吗?一定要来这儿?殿下青灯古佛一个月也不觉得触景生情了?”
严孤山沉默半晌,静静地看着李源,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随后,他缓缓起身,神情格外诚恳,说道:“李大人,今日之事就是为了长忆。”
李源闻言,心中一动,脸上的冷漠微微有了一丝松动。
二人坐定,严孤山直接开口道:“李大人,我在神前坐悟,明白了很多。我不能再这般沉沦下去。”
李源表情冷漠地听着,心中虽有一丝欣慰,却依旧没有表露出来。他不客气地打断道:“你早该如此。军营里的那些,跟你从南疆回来的不少士兵都把你当成不死的战神了。你也知道自己受京城姑娘欢迎,你再在紫虚山待下去,满京城都要学着你去打坐了。你身为太子,怎能如此不顾大局?”
严孤山听着李源的斥责,面露愧色,微微低下头。“李大人教训的是。”
李源看着严孤山的态度,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要再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失望。”
严孤山睫毛轻颤,抬眼郑重道:“李大人,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为郑长忆做些事。”
“什么事?”
“李大人,我想弑君。”
李源听完,只觉脑袋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记重锤狠狠砸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怒火瞬间从心底直冲脑门,直接开口骂道:“严漓你是有病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合着你前面那么一堆话都是废话?你在神佛下跪了一个月就想出来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纯粹送死的法子?你可知道弑君是何等大逆不道之事?那是要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恶行。且不说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你侥幸成功了,那又能如何!你让郑长忆起死回生继续陪着你当皇帝吗!”
严孤山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缓缓开口说道:“李大人,我已深思熟虑过了。万寿宴上,群臣毕至,皇帝定然会放松警惕。我打算在那时动手。我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只要时机一到,便可一举成功。我知道这极其冒险,但我不能让长忆就这么白白死去。我必须为他报仇,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李源听完严孤山的这番话,只觉得气血上涌,心中的愤怒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气急败坏地直接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严孤山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严孤山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李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你简直是疯了!你以为万寿宴是那么好动手的地方吗?那里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你这无疑是自寻死路!你那些旧部对你忠心耿耿,会陪着你一起去送死!等你们全到了黄泉路上,你见了郑长忆,怎么跟他解释!他拿一条命换来的就是你这么个蠢货吗!”
严孤山缓缓转过头来,他的脸上虽还留着那鲜红的掌印,眼神中满是执拗与决绝。“李大人,你不懂。长忆的死,我无法释怀。我必须为他报仇,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心意已决,不会再改变。”
李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严漓,你冷静一点。你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一切。你这样做,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连累无数无辜之人。”
严孤山摇了摇头,说道:“李大人,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长忆的死让我痛苦不堪,我必须为他报仇。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问题的。”
严孤山伸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张纸,递给李源,双眼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是我的计划,李大人,我不想连累你。你看看,到时候找合适的时机,先离开吧。”
李源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张,目光落在那纸上的字句上,不可置信的抬眼看严孤山。
太子缓缓拿过纸张,放在蜡烛上。
他看着那纸张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渐变黄、卷曲,最后化为灰烬。开口喃喃念着去年冬日里在此处随意作的诗句:
“乾坤朗朗天如洗,尽扫尘烟瘴茫,清辉照四方……”
死亡是一场漫长的春雨
今年的万寿节由太子严孤山为此次庆典精心筹备,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宫殿大门前,红毯铺展,侍卫们身姿挺拔,威风凛凛。宫殿之内,张灯结彩,庄重而又喜庆。
吉时一到,皇帝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宫殿。太子严孤山率领群臣跪地迎接,言辞恳切地献上贺词,表达对皇帝的敬重与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