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着太守的话,心中大为震动。太守竟然敢在他这个太子面前如此直白地谈论皇帝,言语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皇帝是否真的了解西城的情况?还是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随意处置王公贵族的地方,却从未关心过百姓的死活?
严孤山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何勤苦尚凶饥……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样的话,别再乱说了。”
太守抬眼看向太子,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殿下此次前来,难道就只是来看看吗?”
严孤山仿若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他心中惊涛骇浪般地翻滚着,难道自己在京城精心伪装的父子和睦表象,已经被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守看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太守见太子迟疑,嘴角微微上扬,却溢出一声冷哼:“太子竟也是个软弱的。”
这声音不大,却如重锤般敲在太子心上。太子瞬间明白,太守这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胆量反抗父皇,是否有那弑君以革新的勇气。
太子的脑海中飞速运转,他深知若太守与自己志同道合,意图推翻旧朝、革新天下,那太守将会是自己手中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可万一太守是父皇派来的,是那引他入局的诱饵,自己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太子眉头微微一蹙,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起身,右手轻轻抚上腰间的玉佩,神色凝重地说道:“太守大人,您今日之言语,实乃莽撞至极。”
说着,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左手微微抬起,似是要强调什么,“本宫奉父皇之命巡查,旨在了解各地实情,以安民生、固社稷。一直以来,本宫听闻大人在西城政绩斐然,以为大人是忠君爱国、心怀百姓之贤臣,却不想大人今日竟口出这般冒犯父皇与本宫之语。”
他转身踱步至窗前,背对着太守,望向窗外萧瑟的街景,继续说道:“大人,本宫念您心系百姓,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不愿与您过多计较。本宫决定今晚便启程回京,望大人日后谨言慎行。”
言罢,他整了整衣袍,稳步朝着门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坚定,只是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平静。
当晚,太子准备离开西城。他站在马车边,望向太守府的方向,却不见太守身影。夜风中,他神色有些复杂,原本他怀疑太守是父皇派来试探自己的棋子,可太守不来相送,这表现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决定让郑鹤前去太守府探查情况。
郑鹤速度极快,不多时便返回了。他神色凝重地向太子禀报:“殿下,那太守在府中怒不可遏,大骂殿下您软弱。他说殿下空有尊贵之位,却在面对百姓遭受的不公时畏缩不前,不敢抗争。还指责殿下识人不清,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分不清忠奸善恶。”
太子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诚然,太守的这番表现似乎表明他,是因为太子没有展现出为百姓谋福祉的魄力而怒其不争,这看起来能证明太守并非父皇的眼线。
而且从太守之前对西城百姓的关怀来看,他大概率是个心系民众、敢于为百姓疾苦发声的好官。然而,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和复杂局势下,太子不敢轻易下结论。
毕竟,这也有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目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
太子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太守此人,日后自有时日。
月凉如水
严孤山骑着马在夜色中疾驰,马蹄声在寂静的道路上回响,仿佛敲打着这深沉的黑夜。夏夜的风呼呼地吹过,即便在这夜幕的笼罩下,仍旧裹挟着白日里残留的暑气,那股闷热黏腻的感觉。
幸运的是,在严孤山的身前坐着郑鹤一个宛如冰块儿般的鬼魂。他的存在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散发着丝丝凉意,使得严孤山在这闷热的夏夜中,感受到了难得的凉爽,心境也随之平静了许多。
就在这略显静谧的氛围中,郑鹤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空灵而清冷,如同这夏夜中的一丝凉风,直接钻进严孤山的耳中:“殿下,此次回京之后,您就要开始准备逼宫的事宜了吗?”
严孤山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点了点头:“算是吧。原本我计划着能让父皇禅让皇位,这样可以避免一场血腥的争斗,也能让皇家的颜面得以保存。可如今看来,父皇似乎已经被权力迷了心窍,他真的想要在那龙椅上一直坐到生命的尽头,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和国家的未来。”
严孤山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小鹤,纵观历史,宫廷争斗太子主动逼宫的例子少之又少。大多是次子野心勃勃,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他们先是设计陷害太子,然后再以此为借口逼宫皇帝,妄图夺得皇位。而我,作为太子,却急不可耐,真是可笑啊。”
月色如水,倾洒在蜿蜒的官道上,像是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霜。
严孤山和郑鹤同骑一匹马,在这静谧的夏夜赶路。马蹄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嘚嘚”的声响,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
郑鹤坐在严孤山身前,他那透明的身姿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他微微转头,一脸担忧地看向身后的严孤山,眼中的忧虑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殿下,您想过没有,若是您真的走上逼宫这条路,后世史书会如何记载您呢?这可关乎您的千古名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