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河村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警务室又亮着灯。我停下车,过去趴到窗口,看着正就着小菜自斟自饮的老曹,问:“您老最近挺守铺啊,这是天天晚上在这儿睡了吗?”“晚饭吃了没有?一起来点。”老曹破开荒的主动向我发出邀请。我笑道:“哎哟,您老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老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那叫没安好心,您这么客气,让我心里有点发毛,有话您老直说,让我心里先有个底,然后再说吃喝。”老曹默默地又喝了一杯,道:“东西我送过去了,他说回头请你喝酒。”我不由一挑眉毛,“这怎么还粘上了?”老曹叹气道:“他按你说的,安排人去那个地方了,找到了样东西,当天晚上就没再作噩梦,口干症也好了。”我心里就是一跳。南疆战场与金城远隔万里,赵开来居然能立马就找到人帮忙去处理,甚至不耽误晚上睡觉!这是真正通天的大神仙!“敢情是我多事惹的祸。不过他这种天上神仙,身边不会缺我这样的人,没必要因这事粘着我不放吧。”老曹说:“他身边不缺,可这么多年的毛病,还是你一句话给治好的。你小子啊,这手段通神,谁舍得放过?不过你显这本事也没错,他这样的人物,没有真本事哪会放在心上?”我说:“我话都已经说透了,您老还提这茬儿可就没意思了。”老曹道:“被他记着不是坏事。他这人活得通透,只要得着机会,准准会一飞冲天,你又不打算做神仙,跟他这样的人物结个交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推开进屋,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小盅酒,举起来向着老曹示意了一下。“我请教您老个问题?”“说吧,我听着呢。”“您老说,孙猴子是更爱在花果山做个齐天大圣呢,还是跑到西天如来手底下当个所谓的斗战胜佛呢?”“不去西天做佛爷,也要在天庭当弼马温,孙猴子那么大的本事,哪个会放着他在花果山自由自在?本事太大,又不肯上天,那就是妖怪。没背景的都是小妖,有事就要打死。只有佛前站位的大妖,才能遇风浪不翻船呐!”“那您老呢?为什么宁肯一辈子缩在这小小的大河村大片警?”“我没你那手段,没有神仙看得上呗。”“您老真姓曹?”“你小子真姓周?”我和老曹同时笑了起来。举杯轻碰,一饮而尽。老曹又问:“今晚还出去吗?”我反问:“您老猜呢?”老曹点了点我,掏出我给他的那枚大钱,扔到空中。这次我没接。铜钱翻转着落到桌上。字,天发杀机。我敲了敲桌子,说:“树欲静而风不止,金城这地方,水深王八多,轻轻一搅和,妖魔鬼怪就翻出来了,这事儿您老不能光怨我。”老曹叹气说:“怀技如藏雷,你这种本事怎么可能忍下冤枉气?别在大河村闹,让我安安稳稳的退休就行。我一辈子经的事情太多了,只想能躺床上老死,不求别的。”“有这句话就行,您老放心,我保你实现这个愿望。”我拈起那枚大钱,装回兜里,又倒了一盅酒饮尽,也不吃菜,起身离开警务室。上车刚发动,没等踩油门呢,警务室的灯就灭了。漆黑的屋里,隐约看见个人影,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应该是在看我。或许还在揣摩我到底是为什么来金城的吧。我先回住处,取了那把老黑星,再次开车离开。有老曹这句话,就没必要再装像,放手干就是了。这是他欠我的。趁他现在还有点愧疚,赶紧该干嘛干嘛。比如说去会一会何四。送辛苦礼是规矩。我守了规矩,站了本分,现在理不亏,那就要琢磨他葛老仙爷不守规矩的事情了。规矩立了,他不想守,那我就帮他守一守,教一教他什么叫做守规矩。术士手下的力士一般都是道上混的,被看中眼收在门下。何四也不例外。按照张宝山提供的资料,何四在没被葛修收入门下前,就是金城道上顶顶有名的大哥,手下有数十兄弟,能打敢拼,靠着给人平事、出头、收保护费过活。他也正是因为敢打敢拼才被葛修看中,收入门下做了力士,从此转型不再挣那三瓜两枣的保护费了,改为经营河砂生意。这两年金城的城市建设速度越来越快,河砂供不应求,简直就是躺着赚钱,要不是靠上葛修,就算他再能打,也没机会沾上这种生意的边。靠着河砂生意迅速暴发之后,何四又连续开了数家娱乐城,表面上是唱歌跳舞,实际上是地下赌场,赚的钱不比河砂生意少,如今往外一走,也是要人人尊称一声何总了。何总发达了,讲究享受,每晚都在自家的洗浴城泡澡搓麻,享受技师服务,可以说是夜夜笙歌,比皇帝还要逍遥自在。这些内容全都在张宝山的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何四团伙被标注为地仙会重要外围组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何四常年泡着的洗浴城叫做维多利亚养生洗浴中心。打着洋名牌子,却装成中式的金壁辉煌。我把车停在背静的街道,进了洗浴城,随便使了点手段,就知道了何四的位置,揪了个小生弄昏,换上他的衣服,再把外貌做了些伪装,便托着瓶酒上楼,来到专属何四的桑拿包间。推门往里一走,就见好几个赤条条的男女正在池子里嬉闹。当中唯的一个中年男人,又高又瘦,背上纹着个睁眼关公像,正是何四。看到我托盘进来,何四皱眉骂道:“特么的谁让你进来……”我根本不由他废话,扔掉托盘,亮出藏在下面的老黑星,对准池子。池中的几个女人立刻尖叫起来。可何四倒底是在道上打拼出来的,竟然毫无惧色,一把揪住身旁的女人挡在自己身前。我故意显出犹豫没有射击。:()阴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