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外墙上纹丝未动。老蛇并不是真的发现了我,只是在使诈。这说明他对降头的了解并不像他刚才在法正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多。老蛇喊完之后,站了好一会儿,踢了法正的尸体一脚,恨恨骂了一句“没用的蠢货”,便急急转身出门。他一出门,我就立刻顺窗户跳进屋,从地上捏了一把香灰用黄裱纸包好,然后再取一张,把香灰上的脚印拓下来。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顺着窗户跳出去,依旧趴在墙上,偷偷观察。房门推开,进来四个年轻男人,都是剃着近乎光头的小平寸,神情彪悍凶狠,手里拎着胶丝袋子、砍骨刀、塑料布,麻利地把法正的尸体切成碎块,用塑料布包好,装进胶丝袋子拎出去。又有两个五十岁的大妈进来,扫灰清虫擦血,把整个房间打扫一清,最后还点起三柱香。但老蛇再没有回来。我一直等到房间收拾完,所有人都离开,这才贴着墙爬下去,依旧从正门潜出去。葛修居然放弃进京,而想要在金城本地显圣做神仙。这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自来只有在京城显圣才能真正做到扬名全国,才能找到成为真神仙的助力。不入京城,就等于不上天庭受封。在地方上再怎么折腾,依旧是地仙,算不上金仙。刮地皮敛财,自然是范围越大越好。范围越大,信徒越多,能刮到的浮财就越厚。如今风头正盛的南田北李,就是入京之后才能在全国迅速发展。葛修不进京,就等于是放弃了扬名全国的打算。金城一地,才能刮多少浮财?之前葛修还在对进京的事情极为意动,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套房子就默许三理教对我下手。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改变主意。回到大河村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时分,眼瞅着就到做早课时间了。我索性也不睡了,来到诊室,取出之前留下的老蛇皮屑,混上捏来的香灰,用拓了脚印的黄裱纸包好,再取一张黄裱纸,写下辟诸邪维康健神符,叠成桐人,捧着包了香灰的黄裱纸包,再从地仙会报告中取了老蛇的照片出来,贴到桐人脸上,然后将桐人摆到香案上,点了四根香,举在手中,冲着桐人拜了四拜。神三鬼四。桐人帮老蛇辟邪去疾恢复健康,而这四拜则可送他上路取他性命,再借他这命搭桥拿下葛修。我在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到四点准时起床打坐练气,然后到院中站桩。杨晓雯身体不爽利,直到站完桩她也没起来。我去街上买了些早餐回来,又熬了碗汤药。这些都准备完,杨晓雯才起床,捂着小肚子,神情厌厌。我让她先把药喝了,她一句话都没多问,端起碗就趁热喝了个干净。一碗药下去,她出了一身大透汗,回屋换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喜,“一点也不痛了,你们这种先生还会治痛经?痛经也算外路病吗?”“痛经就是痛经,不是外路病,我给你开的药是夜后备急女科里的,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做了增减斟酌,正经的中药验方。”“你还会治普通的病?”我说:“只会这一种。”这一种还是我专门学的。因为妙姐痛经。虽然她精通外道三十六术,练气习武,一拳能隔墙打死一头牛,可却治不好自己的痛经。每到月事的头三天,都痛到死去活来。为此我特意学了一堆中医调经的手段。可这些手段妙姐都会,在她身上不起任何作用。她的痛经,不是单纯的痛经,而是幼年时留下的顽疾,想要治好就得先弄清楚那顽疾是什么,然后才能对症治疗,慢慢调养。可是妙姐不肯告诉我,也不让我摸脉诊断。我觉得,她不是自己治不好,而是特意留着不治。用每月的痛苦折磨来提醒她自己记住某些她不愿意记住的事情。妙姐小时候一定也很苦。这本事没能用在妙姐身上,如今却用在了杨晓雯身上。技多不压身,果然不假。解决了负担的杨晓雯一扫刚才的厌厌情绪,开开心心去上班了。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依旧坐到躺椅上读书看新闻。没多大会儿,包玉芹就来了,带着一脸的疲倦与焦虑。“周先生,昨天我家强兵突然昏了过去,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单,可今天早上却突然好了,跟没事儿人一样。我这越想心里越没底,会不会还是被那个缠磨的?能不能请你再给起坛作法给治一治?”“老婶,你放心吧,他昨天昏过去是好事,身上缠的邪气去净,以后都不用再担心这事了。”“好事?哎哟,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啊。那就是不用起坛了?”“我骗你干什么?真不用再起坛了。”“哎,好,好,好事。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那我能不能把他叫回来?他在法林寺呆的人都有点不正常了,一张嘴就什么如是我闻,净讲些我听不懂的话。人隔壁二大妈信佛也没像他这样啊。我是真担心他着了魔,真出家当秃驴。我们老何家现在就他这么一个独苗,他要这样,老何家可就要绝后了,老何不得天天晚上来找我啊。”“何强兵跟佛祖没那个缘法。他想借着法林寺的关系认识潘贵祥,没见到人之前你再怎么叫他也不会回来。就让他在那边待着吧。潘贵祥每个月都会去法林寺,估计这个月也快去了,等何强兵见到人,我就帮你把他叫回来。”“哎,哎,那可太好了,我先谢谢你啦,周先生。”包玉芹说着就掏出个红包来要给我。我没收。只说了几句话,什么事都没做,这孝敬要收了,就是坏规矩。包玉芹红包没送出去,就有些不安,但又惦记着医院的儿子,便赶忙要再回木磨山。我把她送出去,目送着上了大路,正要转身回屋,却听有人在背后道:“无量寿佛,道兄有礼了!”:()阴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