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周椋的计划不好,最起码刚刚听起来,还是十分可行的,但是周椋这人睚眦必报,他非要利用黄言炅,未必没有给自己除掉一个仇人的心思,无论镇北王有没有事,至少黄言炅是活不成了,这于周椋而言一定有利,于他们清风教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不行,他不能只听周椋的。
这样想着,陈建成的神情越发烦躁。
李修衡这个蠢货,得了他两年的庇佑,收了无数的好处,连美女他都分给了李修衡三个,结果不仅益州的动乱火速被镇压下来,鲜卑的入侵也没有成功,就连他本人,都死得毫无价值。
李修衡死了以后,清风教算是鸡飞蛋打了,前期投资失败不说,还和鲜卑结了这么大的一个仇,以后再想利用他们也难了。
活人的价值远比死人大,虽说陈建成恨不得给李修衡千刀万剐,但彼时李修衡还是有用的啊,李修衡之前就跟清风教透露过,屈云灭的属下当中有个叫原百福的人,此人跟屈云灭完全不同,他心存善念且很念旧情,可以为李修衡所用。如果李修衡真是个聪明人,他那时候就不该逃离益州,还自作聪明的背叛清风教,决定跟别人联合起来一起去投靠黄言炅,他完全可以去益州将原百福争取过来,能策反屈云灭手下的四大部将之一,这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到时候他也能仁慈一把,给李修衡留个全尸。……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李修衡就是个蠢货,他要是聪明,一开始也不可能被清风教耍得团团转了。
陈建成有个毛病,他喜欢重复回想已经发生过的事,一个劲的责怪在这些事里犯了错的人,然后设想这些人要是没犯错,那现在该是多么好的景象。
比如李修衡没犯错,如今镇北军已经是人人喊打、岌岌可危了。
比如戏竹没犯错,如今孙仁栾已经暴毙,而羊藏义也会发现他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陈建成叹了口气,然后扭头问一旁的属下:“大护法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默默看着他,说道:“属下不知,大护法并未同其他教众一起撤离,他让人给教主您带了句话,请教主不要操心他的去处,多多向周椋问策,增加对敌人的了解,若一切顺利,在除掉镇北王的同时,我们与鲜卑的不解之仇,也能跟着顺利的解开了。”
陈建成微微挑眉,同是中原人,他对鲜卑也没有什么好感可言,结仇不结仇的,他其实感觉都还好。他之所以感到生气,是因为鲜卑也算是一个大国,没了他们的暗中支持,自己这边确实难熬了一阵子。
罢了,就听大护法的好了。
之前听说萧融在抓清风教的探子,陈建成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怕自己的大护法也被抓了,不过很快他就得到消息,大护法没事,萧融派出的那些人一个都没发现过他的真实身份。
担心的同时,陈建成还有点得意,看吧,任外面把你吹的天花乱坠,你还是比不过我身边的大护法。就像你所效忠的镇北王一样,他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也注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过,这点得意也没在陈建成心里维持多久,他还是很担心大护法的安全,陈建成的小妾们遍布全天下,死一个他都会感到很心疼,就像是好不容易拼成的拼图丢了一块,但这些小妾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大护法,要是大护法出了什么事,那对陈建成来说就不是丢拼图了,而是装着拼图的家被人烧了。……
于是他想了又想,还是对属下叮嘱了一句:“让他办完事以后,早些回来!”
属下低眉顺眼的答应了下来。*
赵兴宗这些天过得很是复杂。
首先投靠镇北王之后,他过得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生活,什么指点江山、发光发热都不要想,他每日就是去找佛子报道,在佛子闭着眼打坐的时候,他在一旁看看书、写写字,等佛子终于打坐完毕了,他们便一起处理一些琐事。
准确的说,是他来处理,而佛子在给别人写信。
佛子的社交圈几乎涵盖了整个天下的王公贵族们,他今日要给这个国王写信,明日要给那个亲王写信,某一日赵兴宗居然发现,佛子还给某某国的王女写信。
赵兴宗看的一脸震撼,他的嘴跟金鱼一样,一会儿张开一会儿闭上的,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看佛子那个大慈大悲的长相,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总觉得是自己龌龊了。……但这样真的合适吗?你一个和尚,怎么能给人家未婚的王女写信啊!
其次,赵兴宗很郁闷的发现,这王府里居然没几个人记得住他叫什么的,连最和蔼可亲的高丞相,某一日都脱口而出叫了他一声赵耀祖,赵兴宗的心碎得稀巴烂,还只能勉强笑笑,然后捂着自己稀巴烂的心脏走了。
不受重视也就罢了,最最让赵兴宗无法接受的,是自从入夏安居结束以后,佛子一下子就忙了起来,他不写信了,也不处理琐事了,天天都在外面待着,和许多的和尚一起坐下来谈话,用他们和尚的话说,这叫辩论,赵兴宗看着他身边的和尚和普通百姓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发现他跟佛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佛子的光芒之下,他正在逐渐沦为一个平庸的人,再这样下去,他就真成了佛子的跟班了。
赵兴宗一直认为自己跟着佛子,不过是萧融给他的一个测验,测试他的品性和能力,他不想真的留在佛子身边啊,他都不信佛教,他更信道教,佛教的这种受苦受难思想他实在是无法接受,作为一个拥有伟大梦想的人,赵兴宗这辈子就一个目标:光耀赵家的门楣,成为比祖上更让赵家人崇拜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