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也并非是担心有人刺杀大王,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不是单纯的防着谁,就是单纯的未雨绸缪罢了。”
高洵之点点头:“还是你更细心。”
萧融看看他,有些不想继续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他还是想回去继续守着屈云灭。
“丞相找我是有事吗?”
闻言,高洵之尴尬的笑了笑:“我是想来问问,你和大王……和好了吗?”
萧融张口,他第一反应是想说自己跟屈云灭没有闹别扭,但想想过去发生的事,再想想昨晚上帐外的动静,萧融默了默,又嗯了一声。
和好也有很多种意义上的和好,有的是冰释前嫌,有的是一笑而过,有的是得过且过。
萧融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但该做的他都做完了,屈云灭也给出了一个他不甚满意却还能接受的答案,他如何说的,萧融已经不信了,接下来他只想看他如何做。
萧融知道高洵之想要的是他们两个冰释前嫌,想要这件事彻底的翻过去,但萧融不想对他撒谎,也不想强迫自己,所以又是一番沉默,他突然对高洵之说道:“大王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军中之事有几位将军帮忙定夺,我不打算走了,但陈留那边只有宋铄和佛子撑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当初强行将陈留尹的职位交给宋铄,是因为我那时候太急迫也太冲动了,他年纪轻,且没有管理一城的经验,再休息一日,丞相便回去吧,若是陈留真出了什么事,还是应当让丞相来主持大局。”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一句:“再带上张别知,当初要他跟我一起奔袭,是为了让他保护咱们几人,这一路的辛苦,他都跟着一起忍下来了,如今我跟随在大王身边,已经不再需要他做我的护卫了,况且他比宋铄的年纪还小,让他待在这对他没什么好处。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一日一变,我也顾不上关注其他人了,张别知说过他想做官,他已经不想再做武将了,我也不想经此一事,又动摇了他的心。”
高洵之听完了,却是轻笑一声。
他笑叹道:“阿融,你还记得你也比宋铄年纪更小吗?”
萧融愣了一下,他知道高洵之的意思,但他还是选择插科打诨。
耸耸肩,萧融也笑了笑:“但我感觉我比他大二十岁。”
高洵之没有接他这句话,他垂着眼说道:“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发现自己很是无能,明明也忙活了一辈子,结果到老到老,还要看你们这群孩子重蹈覆辙。”
萧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高洵之不置可否,在他这个年纪的人眼里,萧融长到多大都是一个孩子。
不过,他抬起眼睛,看了看萧融的头顶,从他第一次见到萧融的时候开始,他就跟成年男子一样戴着发冠,时逢乱世,人们对成年的要求已经没有那么严格了,正式出师的男子不管到没到二十岁,都可以戴冠。
对于旁人,高洵之不会多想什么,但是看着萧融,高洵之突然就有一种感觉,这天下于他极不公平,分明应该是鲜衣怒马、欢声笑语的年纪,可他始终都在路上奔波,从一处到另一处,永远都没有喘息的时候。
高洵之微微一愣,压下心里突然出现的情绪,他问萧融:“阿融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萧融听到以后,却是满脸愕然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他抿直了唇角。他不想说。
高洵之明白了,心里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失落,但他向来都是善解人意的,他笑了笑,对萧融道歉:“瞧我,说这个做什么。阿融说得对,我是该回去看看,张别知……他怕是不愿意,不过有你和简峤命令他的话,他还是会跟我一起走的。”
萧融:“还有阿古色加族长,虽说丹然和桑娘子应该能照顾自己,但她可能放心不下,对了,还有虞兄,接下来的境况可能会有些危险,不如丞相将虞兄也带回去。”
高洵之诧异的看他一眼,然后他直接笑出了声:“阿融,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劝动虞绍燮,你都说了这里危险,如今他的两个弟弟都在这,我如何能把他强行带走啊。”
萧融拧眉:“我不是他的弟弟。”
高洵之轻笑:“我没说另一个是你。”
萧融:“……”
罢了,带不走就带不走吧,萧融的主要目标是让高洵之离开,虞绍燮的话……应该留下也无妨。*
萧融想让高洵之他们再休息一天,但高洵之比萧融着急,军中有萧融在这坐镇,他没什么不能放心的,而陈留已经被宋铄管了好几天了,高洵之怕他已经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个精光,所以他打算晚上就走。
萧融把自己写的信交给高洵之,一封给宋铄、一封给佛子,高洵之后面是满脸郁闷的张别知,阿古色加没回去,她如今在伤兵营里,她本身也是个多年的军医,这一次本以为自己能休息休息,但既然都来了,那还是继续做自己的老本行吧。
高先生离去,简峤他们都来送行,屈云灭也想去,但萧融不让,他就只能躺在床上,跟被派过来守着他的王新用大眼瞪小眼。
王新用:“……”
自从萧先生到了军营,他的受重视程度直线上升,但说实话,他还是怀念自己不受重视的时候。……
黄昏,枯黄的草原之上,深蓝与橘黄晕染着的彩霞之下,萧融站在军营之前,目送这两人离开,宽广的旷野把分离拉的无限长,许久之后萧融才终于看不到那小小的两匹马了,垂下头,萧融看着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