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幔是两年前贺甫大哭大闹着要加上的,一开始孙仁栾根本不让他用这个,但是那时候出了一个有异心的宫女,贺甫受了惊,孙仁栾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这个要求。而孙仁栾也从未想到过,从那时候起他的好外甥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每个拉着床幔的晚上,他都会做点孙仁栾不让他做的事再入睡。
比如……思考。
一个时辰过去,普通小孩子早就熟睡的时候,这位小皇帝却还是睁着眼睛,他有些忐忑、却丝毫都不后悔。
萧融送来的那封信上有他交代贺甫的话,但萧融在上面写的是,镇北王愈,不可妄动。
朝廷做的每件事都会直接影响到小皇帝的皇位,小皇帝为了保命,肯定要听他的话,阻止朝中某些人的想法。但萧融低估了这位小皇帝,也忘了皇帝这种生物到底能有多无情。
当初屈云灭来救萧融的时候,贺甫就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听说萧融去了盛乐,他心里的奇怪更多了。
其实这些都能解释,萧融身在敌营不得不装成一心为镇北王的模样,这样镇北王才能真正的信任他,但贺甫就是放心不下,所以他想看看。
他想看看镇北王的城池被夺走之后,萧融是个什么反应,他究竟是会暗中帮助自己夺取更多的属于镇北王的城池,还是会帮镇北王把那些城池抢回去呢?
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是帮自己拔除了一个身边的钉子,如果是前者,他也可以放心的用萧融了。
至于萧融会不会在这么大的动作之下暴露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更遑论是他在信里写的那些事,既然是个无能的人,那也就不怎么可惜了。
窝火
之前屈云灭大言不惭的说他五天就能好,结果十天都快过去了,他还是处于养伤阶段。
这并非是因为屈云灭太过自大,只是他和萧融对于伤好的定义不一样,萧融认为伤口彻底愈合了才叫好了,而屈云灭认为他只要拿得动兵刃了,那就算是好了。……
八月底,秋风萧瑟,屈云灭身上大大小小的白布条都已经拆了,只剩下锁骨之上那一处还保留着,他也不必再只着外衣,重新穿戴整齐以后,屈云灭感觉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很粗糙的主将,他倒是格外的在意自己的衣冠。……
虽然萧融还是不让屈云灭上战场,但他也不至于真的要求屈云灭必须等到好全了才能重领全军,那就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所以再过几日,等屈云灭的气色再好一些,他就可以回到战场去了。
之前是复仇之战,这回是复仇之战的升级版,屈云灭养伤期间,有任务的将士对着对面的鲜卑人虎视眈眈,没任务的就憋着一股气做训练,人人都在等待打回去的这一天,全军几十万人,几乎一个逃兵都没出现。
仅限镇北军,援军不算在内。*
王帐当中,四位将军加上虞氏两兄弟,还有佛子和萧融,大家都坐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作战部署。
他们没有请援军过来,因为这只算是私底下的小会,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了,他们再开个大会,给那些援军一种他们也在参与定策的错觉。……
简峤:“依据当前的士气,我推测这一战可以将我们的阵地再往前推十里。”
之前他们打了那些天,也就往前推了六七里的范围,如今一天就能推进十里,感觉可以直接把鲜卑的大军逼回城内去。
如果他们不回城内,那就要跟镇北军对面而望了,危险系数大大增加,被偷袭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原百福:“但是他们回了城内以后,咱们就变得被动了。”
虞绍燮:“那就尽量截断他们的人,中军冲锋,右军和前军两侧包抄,务必要把鲜卑的大部队留在外面。”
原百福:“…………”
他领的是左军,王新用领后军,前军和后军是简峤和公孙元的部队,虞绍燮是因为和简峤交好,所以帮他跟自己抢军功吗?
同样的一句话,全看是什么人听、又用什么办法去理解,虞绍燮是不是这个意思,别人也看不出来,反正压抑了很久的原百福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直接问虞绍燮了:“那左军和后军要怎么做?”
萧融看了原百福一眼,屈云灭就在这坐着,他这样问虞绍燮,容易让屈云灭觉得虞绍燮僭越。
不过虞绍燮自己也有责任,没看他都不说话了吗,他一个从未进过职场的人都知道,开会的时候不能上来就说自己是怎么想的,先听听领导的想法,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虞绍燮这人有时候稳重,但有时候就很莽直,显然此时就是他莽直的时候,他一心想要商量出个结果来,根本没注意到原百福态度上的微妙。
虞绍燮回答道:“左军人数最多,可以分两批各自支援右军和前军,后军人数最少,应当抽出三万人留守驻地,以防鲜卑或是其他军队的偷袭,剩余人马则跟左军一样,前去支援其他将军。”
原百福都有点想笑了:“那让右军和前军合并就是,为何非要拆了左军,还是说虞先生已经想好左军拆分之后,另一军该由谁带领了。”
公孙元帮腔道:“前后左右四军本就是已经拆分过的,再拆下去下面的人说不得就有异心了,这于军心稳定不妥。”
虞绍承一直都很安静,而这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换个将军就有异心?究竟是对谁有异心,对大王,还是对公孙将军?”
公孙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