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别知脱口而出:“谁会这么傻啊!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地法曾瞥一眼张别知,这回他没有解释。
城与城之间是不同的,兵与兵之间也是不同的,淮水之北几乎已经没有世家了,所以张别知根本不知道世家对一个地方的掌控有多可怕,这是他们的棘手之处,却也是他们的致命之处。
南雍建立了十年,地法曾也在南雍这里混了十年,就算他从没进入过南雍的朝廷,但这么经年的观察下来,很多事情不需要去思考,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是一片腐朽的大地,同他的老家柔然差不多,虽然一个是奴隶制、一个是封建制,但要说区别,真的没那么大,顶层的人总有办法践踏底层的人,无论对方有没有奴隶这个身份。
甚至真要让地法曾来说,他会认为柔然都比南雍强,因为柔然的奴隶也拥有血性,他们还知道时不时的闹事让奴隶主头疼呢,而南雍这里,从上到下,全都是孬种。……
淮水之北由于局势太过混乱,而且给的佣金没有南雍那么多,所以地法曾不常去北边,就是去了,也都是带着任务的,没时间去关注北方的特点。
因此直到今年他才发现,原来中原人不是没有血性,而是被朝廷和世家打压的没了血性,当有机会的时候,他们立刻就会抓住,比如读书、参军、改善自己的生活。口诛笔伐的确能让一大势力渐渐失去它的地位,但当事实胜于雄辩的时候,口舌的作用也就没那么大了。镇北军必赢。
镇北王必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是地法曾渐渐认识到的事实,萧融当初的舌灿莲花都没让地法曾真正动心,他还是犹豫,甚至不愿意展露自己真正的本事,而认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地法曾立刻就改变了自己对镇北军的态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必赢的队伍了,那他为什么不加入呢?
如此年轻的镇北王,帝位不会是他一生的终点,他的未来还有更多、更灿烂的东西,跟随这样一位君主,就像是一生都站在了角斗场上,真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地法曾不是不爱笑,他是不会在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露出情绪来,当他开始信任身边的人时,他也会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就比如现在,地法曾眼中燃烧着雄心勃勃的火光,义阳的城门仿佛不再是城门,而是一块属于地法曾的敲门砖。他的光辉人生便要从这里开始,雇佣兵的身份从这一日起变为了过往,接下来的他不再为守卫而活,而是为征伐而生。
地法曾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什么,他感到心脏都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一改过去半死不活的模样,地法曾正在享受这一刻的蜕变,而还没等他享受多久,突然他的肩膀被人不知轻重的撞了一下,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把脸砸到对面的土坑上。
地法曾:“……”
他扭过头,张别知在经历了头脑风暴以后,他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他疑惑的问地法曾:“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羊视真的事?”
地法曾:“……圣德三年的夏季,他雇我做护卫,专门护送他从义阳到江夏,两个月后,他把我赶出去了。”
张别知:“都三年了啊,要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呢?”
地法曾:“没死。”
张别知:“你怎么知道?”
地法曾:“因为我在金陵的时候听说那个女人还在找我,她想把我雇回去做家丁。”
张别知:“…………”他就多余问。
而且凭什么地法曾这种死人脸都能有女子看上,而他这么活泼体贴,居然除了喝花酒时能碰碰女子的小手,平日里就只能被躲着走了?!
没人知道答案。……
因为有地法曾在,他们没多久就蹲到了那个准备私会情人的太守,而这个太守也是真的超级怕死,他不停地重复着别杀我,他还想掏钱收买张别知,张别知不想碰他的钱,而这人见这条路行不通,他惊恐的看了看张别知,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他突然嗷的一声哭出来,大喊道:“壮士饶命!钱财若是不够,我还有十二房小妾可以供壮士享用!若壮士喜欢性烈的妇人,我家夫人也可送给壮士!”
张别知:“…………”
你们羊家没一个好人是吧!
他一脚把这太守踹一边去,怒道:“离我远点!当我是你呢,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
地法曾摇摇头,他把灰头土脸的羊太守提起来,然后问他:“还记得我吗?”
羊太守茫然的看着他,突然,他的脸色一变:“你、你是那个柔然人!”
地法曾:“记得就好,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杀了那七个山匪的吗?”
羊太守:“……”
他的表情更加惊恐了,抖着两条腿,他牙齿打颤道:“别、别杀我,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地法曾把他扔给一旁的将士,然后扭头看向张别知:“成了。”
张别知扬眉,也没夸他一句,只是问他:“七个山匪?”
地法曾:“护送的半路遇到的,也是遇上他们七个,才让我知道这位太守本性有多懦弱。”
张别知哈哈大笑,去一旁准备攻城了。
拜胡人所赐,近十年南雍几乎没再出过什么动乱,都是小规模的骚乱,要让这个时代的人说,他们甚至认为这几年天下挺太平的。
但也因为这个,战乱突生的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包括义阳附近的城池。
当初申养锐一日拿下益州的三座城池,现在地法曾也一日就拿下了义阳城,这一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南雍朝廷还派如今的庐江太守发兵去救援,但庐江太守派了五千人过去,到的时候义阳已经重新大门紧闭了,城墙上的守军甚至换成了镇北军,张别知站在城门上对着那五千援军大肆嘲笑,在对方被嘲讽的脸红脖子粗之后,他又立刻钻回了城楼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