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静,连军营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巡逻的人时不时的在帐外走过。卫兵警惕的看着前方,从未关注过他身后的营帐。因此谁也没看到,在这顶小小的军帐当中,屈云灭走了没多久以后,萧融突然翻了个身,他又侧躺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姿势睡着最舒服,也最暖和。
守城
萧融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不仅错过了早饭,还错过了午饭。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难怪醒来以后有一种自己变成纸片人的感觉。
没人叫他,但看天色萧融也知道这一上午绝对不太平,咬着梆硬的干粮,萧融一边努力的把这石子一样的面食咽下去,一边去找屈云灭和高洵之。
果不其然,他错过的不仅是两顿饭,还有屈云灭发起的第一波冲锋。
汉中城门前现在尸横遍野,那都是屈云灭的杰作,汉中的守军大约不到一万,如果这些人都冲出来,都不用一个上午,一个时辰的时间,屈云灭就能让他们尽数束手就擒,但人家缩在城中,外面的人就只能先一遍遍的攻城。
听起来有点麻烦,但也就是一两日的时间,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早上,汉中必被攻下。
经历了狼一样的鲜卑大战,这些不论装备还是身手都有点菜的杂牌军,是真入不了镇北军的眼了。……
萧融进来的时候,屈云灭正在和高洵之商量作战计划,目前唯一敢在屈云灭面前待着的人就是高洵之了,旁人待不了一会儿,就要找借口离开。虽说只有那个送信的倒霉蛋差点被大王杀了,后续大王未曾对任何人举起过他的刀枪,但光挨骂也不行啊,他们都有日子没挨过骂了,乍一回到从前,大家还挺不适应的。……
萧融走进来,这回的行军条件不太好,没时间搭泥炉了,所以屈云灭和高洵之都是隔着炭盆席地而坐,萧融看了看,感觉自己要是也坐过去,腿都没地方放了,得挨着他们两个。
于是他一扭头,去那边的床上坐下了。
屈云灭:“……”
高洵之:“……”
明明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可这俩人都感觉心情有点微妙,一个是因为昨日背人干了两件坏事,先说了人家的坏话,后来又没骨气的过去给人抹药,虽然他还不知道萧融全都听见了,但即使不知道,也够让他心虚的了。
另一个则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站哪边好像都不对,那就干脆别站了,就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吧。
萧融看着他俩,咬住手里的大饼一角,一点一点发力,直到咔的一声,那块饼终于被他咬下来了,他这才开始漫长的咀嚼。
一下又一下,期间萧融的眼神就一直在屈云灭和高洵之的脸上打转。
屈云灭努力忽视那边的视线,继续说道:“再有两日,最多三日,剩余的兵马就会赶到。”
高洵之:“……申养锐这时候已经得知大王到来了,若不出我所料,他们会让原百福来击退大王。”
一听原百福这个名字,屈云灭的眼神瞬间阴鸷了几分,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冷笑:“就凭他?!”
高洵之却做不到像他这样大肆嘲讽,他对原百福的感情还是非常复杂,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原百福叛变的事,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走到这个地步?
高洵之感觉,这问题他要思考一辈子了,原百福做的太绝情,仿佛他是故意这么做一般,因为屈云灭是什么性格人人都知道,他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杀了王新用的他再也不可能被镇北军接纳,至于大王本人……更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想到王新用,高洵之的心更难受了。
九年啊……从他认识王新用、了解王新用开始,一共过去了九年,风风雨雨他们都在一起,原百福是屈云灭的发小,又不是高洵之的,鲜卑血洗了雁门关以后,屈云灭担当了残余镇北军的主将,同为少年的原百福才终于和高洵之说上了话,所以要是从高洵之这个角度来看,他对那四个人的情谊是差不多的。
屈云灭:“…………”
从他说完那三个字开始,高洵之不知为何就沉默了下来,屈云灭的神情也随着安静的气氛渐渐沉了下去,他盯着高洵之,开口就要质问他。
难不成你认为我打不过原百福?
好啊,若你真这么想,那你也跟着原百福离开算了!
而在他即将发出声音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萧融突然咳嗽起来,他一边用力的咳,一边拍打自己的胸口,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那边的两人,高洵之和屈云灭都站了起来,而在他俩即将冲过去的时候,萧融用力的咽了一下喉咙,然后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他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之后朝他们笑了笑:“没事,一不小心噎着了。”
屈云灭:“……”
他幽幽的看着萧融,然后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高洵之没有那么了解萧融,他狐疑的看着他,有心想让军医过来看看,可是萧融看上去没事了,半信半疑的,他也只好坐了回去。
气氛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了,萧融又用力的咬下一块饼,然后开口问他们:“有人去找王将军了吗?”
高洵之默默点头:“姚显亲兵所说,王新用是在连云栈道上遇害的,我昨日便派了一支小队去寻他的尸骨,但愿没被野兽吃完,可如今都十月了,事情也过去很多天了。”
屈云灭沉默的听着,什么话都没说。
萧融也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问:“我记得王将军有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