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派了人去淮溪府察查,自己则径直去了九溪县,想必太子亲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淮溪府众官员耳中,章鹤所说的封城官兵已经撤走,背后之人在努力假装正常。他和江回乔装成江湖客进了城,街道冷冷清清,全无刚过完年节的痕迹,这城中来回巡逻的士兵也明显超出了一个城正常的安防所需。最后还是找到了燕家的耳目,才知晓近几日已经把所有疑似的人都赶去了一座荒山集体医治。知县和县丞同时对外宣称重病在床不便会客,现在的九溪县由淮溪知府同知暂代长官,想必章家已经在控制之下了。城中事宜已全权交由这位知府同知,派人挨家挨户下了封口令,知县和县丞尚且无力,于百姓而言,忠义伯和知府大人算是一方的天,自然无人胆敢作对。怪不得他们进城一路除了冷清,一切如此正常,这是把太子行程打听得十分清楚,已经提前做好应对了。关于知县请去的那个郎中,燕家也只是当初见过一次,那次之后这边再无任何消息,牵扯在章家事中又如此知晓内情,要么逃了,要么落在忠义伯手中,无非是这两种结果了。赵洵听完燕家的禀告,对这个忠义侯的算盘大概有了理解,但是山上还有那些人,这些人既要做好应对,那么多人是不好藏的,他一定会用一个更加彻底的方式,太子快到了,他们也应该快要行动了。赵洵根据燕家提供的消息,果然摸到了染病百姓的去向,上山之路上尚有人把守就有了十足把握。赵洵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染病之人,江回拿着偷来的令牌装作衙役把他名正言顺送进了山。他摸了许久才看见了人,山上百姓见了都以为也是染病的人被丢弃上来,把一条发黄的布巾缠在他脸上,带着他往山顶上而去。山上那些病人也跟他一样脸上缠着发黄的布巾,地上好多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更看不到任何医官的身影。看来他猜得没错,集体治病不过是编出来暂时安抚百姓的谎话,所有上山的人在那些人眼中都是必须要销毁的证据。所有人住在不同的岩洞中避风,好在已经是初春未下雪,不似寒冬那般刺人,围着火席地而坐也能勉强熬一夜,但也还是太煎熬了。赵洵将所有人都仔细看了也没看到熟悉的脸,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她身体孱弱,若是真在这疫病人群中,才是真的危险。他正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将这些人带离这座山,带他来的人却越过这些病人居住的岩洞,带着他去了后面一个更隐蔽的岩洞。“元姑娘身子弱又日夜为我们操劳,这边这个洞避风更好,所以大伙儿啊就让她呆在这边。我先带你过去去让她诊治,元姑娘医术高明,外面那些病人都是她在医呢,有她在啊,大家伙儿心里才心安,要不是她,我们早就没命了。”赵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他喜笑颜开地讲述着,心里更增几分忧虑。不一会便看见了亮光,那人高高兴兴地喊着元神医却没有人回答他半句,赵洵先她一步看见人,止住了来人的叫声。“不要劳烦了,先让神医睡会儿,柴火不够了,能给她添一些吗?”来人果然才注意到她面前的柴禾快烧完了,交代赵洵不要乱动靠近,自己跑出去取柴禾。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一身素色衣裙,满头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他没找到她的一年半之中,她似乎生活颇为艰难。她蜷缩在一堆干草之上,环抱着自己靠在火边的岩石上正沉沉睡着,日思夜想的眉目间有浅浅的笑意,一定是做了什么好梦。他们现在几步之隔,脚步却沉重到走不过去。她睡的很沉,梦里也好像在经历着变化了,细眉皱起似有不悦,略有激动就差点倒向旁边,赵洵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她的脸。睡着的人却好像感受到了温暖,迷迷糊糊地靠了过来,看到她露出的手和脖子上都没有病斑,这才放下心来,幸好在他来之前,她还好好的。给他领路的人抱着两捆柴禾进来时,就看见元清晚依靠着他,一下子急了起来,上前就要拉开他,深怕他将病气过给他们的神医。赵洵拉开自己的脖子给他看自己没染病,自称是朝廷派上来查看病人的才放开他。代理县令大人曾经说过会给他们带来医官,此人便信了他的话一二,但是还是怕他对元清晚有什么目的,坐得远远的盯着他,等元清晚醒来再作分辨。夜色越深越是寒冷,元清晚靠在他身边缩着,赵洵将披风拉上来裹住她,将人紧紧环在自己怀中。怀中的人因为环境温暖沉于梦中,脸色稍微缓和一点儿便开始说起了梦话,迷迷糊糊地喊着哥哥。赵洵将人紧紧搂在怀中,脸贴着她的头不敢细听,可是怀中人显然是另一个世界,依旧轻语呢喃。元清晚做了一个美梦,虽然醒过来时什么都记不得了,她有些失落,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梦中那些温暖此刻还没消失。,!她慢慢睁开眼,火还是那堆火,身上却不知多了谁的披风,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反手戳了戳自己靠着的东西,居然是软的,她将要素提炼了一下,昨晚不是梦境,她真的靠着一个人。更准确地来说,她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她记忆迷迷糊糊,有可能是抱着睡了一夜。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会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想着她经常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万一是做梦时干了什么奇怪的事儿自己钻进来的怎么办。她惊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绝不能承认此尴尬之事,将他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先出去了再计较此事缘故。赵洵不过就是闭目养神,自然被这动作惊得睁开了眼,意识到怀中人想出去,便轻轻松了手。她一下子从那人身边起来,立马拉开距离,高声质问道:“你谁呀?怎么会闯进来。”不远处的守山人被她这一声一并惊醒了,听见她的声音,以为有什么人闯进来,抄起手边的木棍就直接冲了过来。守山人拿着木棍气势汹汹给她吓一跳,连忙让把棍子放下先搞清楚情况,不要真误伤了,又多一个病患要治,她不想累死。她说完转过去,正好撞进了地上一直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她心底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与眼前的人相识了许多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有些奇怪地问道。赵洵以为是脸上的布巾导致她没认出自己,将头偏了过去,想要避开她细查的眼神。“姑娘普济世人,识人众多,许是认错了。”赵洵的一系列动作落在元清晚眼中,像极了他在套近乎,对方在拒绝的样子,便坐正身子以证自己清白,打着哈哈想缓解尴尬。“总觉得你像是故人,因为我记不住以前的事儿了,所以总是产生些奇奇怪怪的错觉,你别在意。”赵洵心中讶然,原以为她改名换姓是为了避他,可是她说她记不得以前的事儿,正过头去对上她的眼睛中的一汪春水“你说什么?”“我说我记不得原来的事情,许是认错人了,很难理解吗?”“你说你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他有些意外,不信地再确认了一遍。元清晚不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情况,好像十分在意她的这句话,但是也没恼怒,只字正腔圆地再回答了他一遍。“嗯,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就全不记得了。喔,对了,我有个师弟,他给我讲了过去的事儿,不过见过的人他就没法阐述,所以我经常会有奇怪的熟悉感。解释清楚了吗?你这个奇怪的人。”“元姑娘,他说他是朝廷的,你不可能见过。”守山人适时插了进来,她听后便心下了然便不再纠结此事。他和元佑流落江湖穷困潦倒,确实没什么机会结识什么朝廷官差。赵洵怔在原地,他不知道元佑到底阐述了一个什么样的过去,但是绝对不是关于谢毓晚的那个真正的过去。赵洵想过他们之间的无数种可能,包括兵刃相向,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记不得他了,命运弄人,他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悲。元清晚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好歹出口解释了,这人却这副表情是几个意思,实在是奇怪。赵洵将自己脸上的布巾缓缓扯了下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的脸,可眼前的人只是刚开始时眼睛亮了一下,之后再没别的反应,像是真的不认识他一般,真的如看着一个陌生人看着他,眼中毫无异样。:()梦入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