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人多眼杂。我带着程宇出了营地,才整理着思路小声问道:“您成为‘锚点’之后一直在调查,最后发现【大灾难】并不存在,对吧?”程宇故作深沉的咂了咂嘴:“你误会了,其实我的意思是,【大灾难】不会伤害到我们,所以我们不需要过分担心。”这和他上次说的不一样,但我已经懒得反驳他了。“我可以理解为……顺其自然吗?”我试探问道,见程宇点头,又举起了手中的胶卷:“但如果你想顺其自然,为什么还要派人去拍岩画?”“……就这事儿啊?”程宇错愕了一下嗤笑起来:“是周博士……就是拍照那个人,每次梦境开始之后,他总会偷偷找我接头,问我什么时候行动。”“一开始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之前那位观察者的帮助下,我才知道我和周博士有特殊身份,是被派来找那些岩画的——哦对了!你也是我们的人!”“还有我的事?”我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我现在用的这个身份吧?”程宇点点头:“听周博士的意思,我们来之前不知道岩画在哪儿,甚至都不知道要找的是‘岩画’,所以我们两个才以正式身份加入,为的是可以长期卧底。”“后来我们发现岩画,但我们不能离开这里,所以上级找来了你——你来这里是执行临时任务,等你完成任务离开,就能把胶卷带出去了。”“……”我把这个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逻辑上似乎没什么问题:“所以我现在使用的身份是谁?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陈月泉。”“不知道。”程宇摇摇头,不等我问又补充道:“我和周博士之前都没见过你,只是接到上级的通知,说你会以陈月泉的身份出现,让我们帮你顺利进入科考队。”我一阵无语,不过这种见不得光的秘密行动,保密身份也无可厚非,于是我又换了一个方向:“所以我们是一个什么组织?”“也不知道。”程宇再次摇头:“周博士没说,我也懒得问。”“……什么叫懒得问?”“就是我不在意、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程宇露出一副老成持重的神情:“你先别急,我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猫腻,但是做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缓急。”“我们在这个梦境里是为了调查【大灾难】,而不是人类之间那点勾心斗角的鸡毛蒜皮——送你一句话,好钢用在刀刃上,精力也要放在重点上……”后面程宇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看着他的嘴唇不断开合,满脑子都是苍蝇飞来飞去的嗡嗡乱响。恍惚了一阵,我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程宇:“您真他妈是个天才。”程宇听出我语气不善,旋即露出愠怒的表情:“你什么意思?我劝你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这有什么不对的?”“有一个神秘组织,在科考队组建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里存在某种信息,这说明他们对这里存在一定的了解,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我笑呵呵的看着程宇,不过是被气笑的:“结果这件事到您嘴里,就成鸡毛蒜皮了?”程宇的思维模式迂腐固化,但其实脑子不笨,经我提醒之后,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组织没那么简单?”“我真想知道您这么多年都在忙什么?”我按着胀痛的太阳穴缓了口气:“我马上要去一号营地,你去找周博士,就算是严刑拷打,也要把他知道的情况都挖出来!”“这不行吧?”程宇面露迟疑:“他以为我们是一伙的,如果我突然对他严刑拷打,我的身份不就……诶!你干什么!”我左手抓住程宇的衣领,右手的拳头犹豫几秒,最终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这次的梦境就快坍塌了,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下次他都不会记得。”程宇闻言抬头看去,接着好像第一次发现似的面露惊讶:“还真是!可是这次怎么坍塌的这么早?”“……”我叹了口气,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默默离开,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上次我感到这种无奈的崩溃还是因为庞诚,不过庞诚可比程宇优秀多了。庞诚“蠢”而自知,所以不会有太多思考,这让他至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工具”。而程宇这种“蠢且勤劳”的就很吓人了,提防敌人的同时还要提防着他,否则说不准就在哪儿捅个篓子出来。“当年的选拔标准还是太宽松了。”我又一次在心里想道,但不同于上次的吐槽,这一次是我认真思考之后的判断。或许程宇这种人在整体中只占少数,可是如果放任不管,他们早晚会成为肘腋之疾,像白蚁一样逐渐崩溃整座堤坝。所以我要对“观察者计划”进行洗牌,哪怕会导致人员大幅缩减,也不能让老鼠屎坏了我精心熬制的粥。不过这种大动作是需要契机的,而我目前能遇到的、最合适的契机就是“解决扰乱”。表面看上去好像又回到原点,但实际上我已经有进展了。这是我刚意识到的一个细节——这个梦境中的、程宇的性格底色,和“0615水下溶洞”梦境中的程宇一模一样。他们都是看起来老成持重、经验老道,可是只要遇到一点超出掌控的问题,马上就会暴露他们的窝囊本性。这种本能反应是装不出来的,虽然我暂时还没搞清楚原理,不过我能确定这两个梦境中的都是程宇。而“扰乱”又是通过全方位的、细枝末节的错误信息,让观察者产生错误判断,那么基于这个原理,它不可能会放过程宇。于是一条逆向逻辑就出现了——“扰乱”存在就必然会影响程宇,但程宇没有受到影响,所以“扰乱”并不存在,至少这次不存在。而这也就意味着,我接下来将要获得的、关于“鬼地震”以及“主”的信息,全部都是真实可信的。“呼——”我望着绚丽的天空长长的出了口气,虽然我还什么信息都没得到,但我确实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如释重负。:()十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