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娜拉着她的胳膊,又?一次求她,“娘,我们去找大哥吧,他不是在新宁赚了钱,而且新宁多好啊,听说有各式各样好看的衣服,生活条件也比西北好。”
江玉兰张口,不等她说话,院子里看着要更小些的男孩先说了。
“死?了这个心吧,刘美娜,你当着人面什么时候叫过大哥?你忘了你以前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咱们才是一家人,也不知道是谁整天死皮赖脸呆在别人家里‘的话了?”
说话的人是江玉兰的小儿子,刘平磊年纪虽小,看得却比他姐姐要透彻,“你不知?道他寄钱回来?的时候说过不是给咱俩花的吗?他心里没咱俩,过去了也白搭,你我就算在路上要饭,他都不会管的。”
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有次刘美娜和?村里另一个姑娘产生了矛盾,被对方叫来?了好几个兄弟堵了巷子,除了她亲弟弟过来?帮忙,江遇当时也曾路过了巷子口,不过他只冷淡的瞟了一眼?,就像不认识他们似的直接走了,最后刘美娜还是被按头道歉,这事才算完。
刘美娜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面露犹疑。
“你弟弟说的对,你就别想了,你哪怕是去求你爹,你看他愿不愿意过去投奔?”江玉兰直白的说。
刘美娜立刻看向拎着个板凳出来?抽烟的刘勇。
刘勇装没听见似的坐下?卷自己的烟,他才不去咧,没当过人一天爹,这时候找上门?腆着脸装爹,他还干不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他划个根火柴点上火,吐出一口烟雾,小姑娘家可以撒娇卖痴,他一个男人可不能不要面子。
见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她,刘美娜只好气鼓鼓的拿着那?块布坐到院子里的一个凳子上。
江玉兰叹了口气,还是放缓了语气,“要想走出去,那?你就好好学,有本事你也像村里姚三叔家的大闺女一样,考大学考出去,到时候无?论?你是去首都、还是新宁,我和?你爹都供你上。”
刘美娜瞥了一眼?还在看书的弟弟,只好叹了口气,自己也捡起方才丢到一边的书本,努力静下?心来?看书。
江玉兰其实还记得那?个男人,倒不是什么旧情未了,而是愤怒,她很想自己的孩子也能考上大学,不就是文化人吗,她是来?不及努力了,但她的孩子不是孬种!
“都好好学,谁考上供谁,要是都考上了,就都供!”江玉兰给他们打气,“也就是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小遇小时候学校都没了、哪有这种学习的机会,不然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肯定是他,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她突然顿住,片刻后收起了脸上的神采,沉默着进了屋。
刘勇对两孩子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学习,让他们娘自己静静。
江玉兰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和?孩子一步步走到这种地?步的。
陈云帆走后,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江玉兰慢慢明白过来?了,说是假离婚、实际就是真离婚,他不要自己了,连儿子都不要了,她愤怒、痛苦,通过眼?泪和?咒骂发泄着,那?会儿确实看着长得酷似陈云帆的儿子更加难受,控制不住的把怒气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吓得孩子也是一直哭。
等她缓过劲来?,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那?时改成跟她姓的江遇就已经变了性子,不喜欢说话、耷拉个小脸,面无?表情的像是别人欠他的似的,江玉兰看着就又?来?气,从来?都是他们父子两个欠她的,陈云帆吃她那?么多好东西,鸡蛋、白面什么的她自己不舍得吃,都给这爷俩吃;而且她怀胎十个月、把江遇生下?来?,他难道不欠她的吗?
江遇缩进了自己的保护壳里,江玉兰又?心中有怨,明明他们两人都是被抛弃的受害者,却并没有抱团取暖,反而开始渐行渐远。
后来?江玉兰改嫁,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
江遇越长越大,和?他亲爹越发的相像。
江玉兰因为他的长相、性子亲近不来?;江遇也无?法融入她的新家庭,只能像个寄宿在同一屋檐下?的外人。
有时候江遇在外面一天不回来?,江玉兰也会担心,可等到他晚上回来?,看着他那?张脸,她说的话就又?变得又?冷又?硬了。
她当时说的是什么?江玉兰回想着。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和?你亲爹一样走了就不见影了呢。”
江玉兰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里,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也不怪她想要给江遇相看说亲时,这孩子会以为自己是想用这种让他结婚的方式把他撵出去,所?以先一步识相的走了,这一走就真的再没回来?过。
江玉兰忍不住抽噎。
她突然从记忆中发现,其实江遇已经有些年没叫过她娘了,而她也不缺人叫她娘,所?以才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还是后来?的那?两通电话,江玉兰才再次听到他叫自己,一通是说给她寄钱、让她对自己好一些;一通是说他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对方是个很好的姑娘。
又?过了十来?天,江玉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特?意跑了一趟她爹家,因为她爹家有电话。
“爹,你外孙的电话号码……你帮我找下?呗?”江玉兰有些不自在的说,她知?道她爹肯定记了,每个打进来?的电话他都会仔仔细细的记到本子上,防备着日?后有用。
“谁电话?平磊不在家吗?而且他一个小小孩,哪有电话。”老人家显然没跟上女儿的脑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