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默念一声佛号,其他宅门各自打开,内里惨不忍睹。
其中一间,有一赤身天女像,有僧人尸身裸体,阳刚男儿做媚态,呻吟声声,围绕盘旋在天女像旁,白花花的肉躯扭动。只不过这些僧侣,非男非女,半男半女,阴阳相,天人相,虽行色孽,却又广宣佛号,一脸圣洁祥和。
至于另外几间,各有荒诞,极尽古怪之能。
“我,”龙树指指自己,“我本是一猎户,一日回家,妻儿和满村乡老都被诡异吞食,若不是上一任观道寺主持路过,我也只不过一世间幽鬼。”
他又指向伽罗:“我师弟伽罗,本来富足,吃喝不愁,被大诡擒去,与一群人关于一处,七日七夜无米无水,等到我和师父将他从那地方救出来时,二十三人只余他一人。”
龙树手指化作后院客房:“这些屋子里,都是还没活够,还想活之人,那些不愿活命的,早早就眼不见为净,往生极乐。”
“这个世道,已经反了,它让那喜爱洁净的,污秽满身,让那阳刚的,极尽阴柔,让那富足的,生生饿死,让那圆满的,成为孤鬼,让那想求活的,生不如死。”
龙树脸上并无狰狞,只有淡然,他那无有血肉,只剩枯骨的脸庞已经做不出表情。
“我们只是想活,这又有什么错,可惜,在这个世道颠倒,诡异横行的世界,想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错误。”
他双手一拍,借着反震力道身形颠起,整个人俯面拜倒,那直愣愣无法弯曲,化为骨板的腿骨在这动作下咯吱作响,让人牙齿酸。
“小僧斗胆,见了真人神威,真人见那佛像不生异象,听得仙名不堕诡异,闻得三法无有波动,定然有大功德,大修为在身。”
他头抵在地上,喃喃自语:“而且时时刻刻缠绕我之耳边的梵音已停,如今两耳清静,不闻佛声,自修行以来,老衲耳边已经好久未曾如此安静过,我虽不知在殿中生过什么,但一定有些许波折。”
“老衲,已经感应不到我佛了!”
龙树说着老泪纵横,拜佛求佛,如同拜诡求诡,自然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无比巨大,但生死关头,如何能不拜?凡人又怎么能拥有选择的权力,若是有选择,谁又愿意将一切托给那诡佛。
“老衲一不求自身清静,二不求修为高参,三不求洗劫扫孽,只求真人慈悲,救救这一院的凡人,救救着沉沦苦海之民。”龙树头抵在地上,白骨身来回挪动,如同不倒翁一样可笑。
但顾清源没有笑,手中苍劫杖显现,无数白光照彻大空。
诸般苦难,皆为劫数,但世界岂能有无法挣脱的无尽劫海,历劫而生,方成正果。
他的灾劫大道,旨不在灾,不在劫,亦不在毁灭,而是劫后余生,渡劫之后那丝恩赐,那缕馈赠,那道华光,历万万劫成大道,这,才是顾清源的道。
于是,白光照耀下,有僧侣解脱,成慈悲相,有天女洗尘,成无垢相,有白骨生肌,成佛陀相,劫尽华光生,有无量众生相。
于是,华光过处,夜尽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