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原本还有些不信,在亲自看过盛恕的成绩之后,神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他嗓音有点发干,目光紧盯着黑发少年,对段飞白说:“我们这次,可能遇上一匹黑马了。”
“那镜头……”
“多关注着他一点,去查他的数据,包括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练习射箭的时长,”记者飞快地说,“具体情况还要等第一轮赛的结果出来,我们看看排名。现在看来,进个人淘汰赛应该是稳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段飞白一一应下,着手去做准备。
记者往盛恕的方向又多看了一眼,心想,这位选手会不会遇到意料之外的情况还不一定。
但他们很确信,突然出现的这匹黑马,就是他们遇到的最大的意外。
——
盛恕站在场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新媒体的关注。
他按着场上信号灯的指示把弓放下,只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好极了。
他从单筒望远镜里看到了自己这一轮射出的箭,发挥很好,甚至超过了平常训练时的水平。
盛恕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不羁的笑来。
与外在性格不符的是,他其实是个很少把希望寄托于临场的超常发挥的选手,在每次练习时都尽全力,而比赛的时候只要做到像练习时一样就可以了。
但今天这样好的状态和手感……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盛恕想,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如果此时有人能拍到他的正脸,就会发现他此刻的笑和以往都不一样。少年的容貌本就艳丽,现在笑起来,更是充满了侵略性。
即使看不到正脸,只是看少年挺拔的背影和舒展的手臂,透过小半张侧脸,旁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必胜的气质。虽然盛恕现在只顾着射箭,根本没有去想胜负的事情,他就是有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认为他就是第一的本事。
盛恕用左手大鱼际推着弓把,右手三指拉开弓弦,食指的指侧靠在下颌上,胳膊肘抬起。
这是严格按照国外知名教练来的那套动作,一致性很高,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用多想就自然成型。于是盛恕有了足够的时间和底气去瞄准。
他瞄准的速度比很多射手都要快一些,似乎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策略。
后来很多媒体也都称盛恕为“直觉型射手”,其实也是因为这种原因。
但盛恕心里清楚,这具身体的运动天赋并不突出。与其说他靠得是与生俱来的直觉,倒不如说是不断积累的经验。
他上辈子本来就接受系统的训练长达七年,那本身就让他不逊色于任何出色的选手,接着是痛苦的十年卧病在床。
——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但是当一个人每天什么也干不了,动也动不了的时候,即使他再不愿意,脑子里也会不断回放着过去的人生。
记忆和经验聚沙成塔,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直觉”。
然后这种直觉与获得新生的盛恕融合——他握着弓的时候就像是在燃烧,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自发的寒冷,偏执地非要让自己的温度融化什么不可。
那么这种直觉,就成了他的燃料。
盛恕透过瞄准器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金色圆点,没有思考太多,便随着直觉松开了弓弦。
他的动作又保持了一瞬,然后看着自己的箭飞过长空。
虽然肉眼看不见,但盛恕就是知道箭的准确落点。
十环。
段飞白亲眼看着那一箭是怎么落在一个完美的位置上的,和之前射出去的羽箭离得非常近,几乎能挨上。但是他从黑发少年脸上看不到一丝震惊,好像这司空见惯了一样。
或许是因为除了这一箭以外,他所有的箭都离得非常近,紧紧分布在122靶纸的内十环里。
“又是十环啊,”他喃喃道,“太可怕了,这是机器人吗,能做成这样?就算是机器……也该有失误的时候吧。”
可是与段飞白所想的不同,直到第一轮赛落幕,他都没有看到盛恕有一箭失误。
第一轮赛,这位初登全国舞台的燕京市队十七岁小将以673环的成绩圆满射完72支箭,与同样来自燕京市队的关京华并列第二。在他们之前的,是获得677环的霍问,在他们之后,是以一箭之差落后的淮林省实力选手施杨。
虽然并非第一,但这个成绩,早就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燕京市队这次爆冷了!”比赛结束后所有人都在讨论。
“之前那个没出成绩的关京华现在排名并列第二,他们队的新队员也和他一个分!奇了,我两个月之前从没听说过燕京市队还有这号人物!”
“是盛恕吧?他可真成了这次奥项锦标赛里的黑马了!可惜我们之前没注意,都没怎么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