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虽说话直拉拉的刺人心,可要往细处一想,他是当真没为自己做半点打算。
所以天元帝也愿意听一听,宠一宠。只是宠归宠,仍难免有点憋气,继续向皇后抱怨,“到底是年轻了,性格有些急躁,说话也没轻没重的,若不是朕给他兜底……”
早给人打了,还能有公然咆哮的力气?
皇后听他声音有些干哑,亲自洗了手,取了一只蜜橘来剥,特意留下白络化痰,“这几年多有青年俊才,乃是陛下诚心感动天地,特降此人才相佐,此乃好事,是吉兆。”
这些话,多少有些哄骗宽慰的意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莫名有说服力。
一听这话,天元帝多少也有些得意,将蜜蜡手串甩得嗖嗖响,美滋滋道:“你这话是说对喽!”
人才这种东西,说了也有趣,总爱扎堆儿出,如今叫他赶上,焉知不是上天赐福?
想到这里,天元帝哼哼几声,接了皇后递过来的橘子往嘴里一扔,难掩得意道:“今儿那小子轮值,我一看就猜着他必然猜着我要找他说话,哼哼,今儿他本就当值,我偏不找,等明儿他要下衙回家了,再打发人拦下!”
叫他哭去吧!
皇后:“……”
您还怪有本事的,跟个孩子置气。
果然,第一天白日相安无事,眼见着下衙的钟声响起,秦放鹤却突然眼皮狂跳。
孔姿清收拾妥当,过来找他,抬头就见他两只眼睛抽风一样抖动,“……眼疾?”
秦放鹤用力揉了揉,摇头晃脑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如今左右齐发,只怕……”
话音未落,门口就来了个眼熟的小内侍。
对方进了门,直奔秦放鹤这边而来,利落地行了个礼,笑眯眯道:“秦修撰,陛下传话,说您今日呈上去的抄写有几处不明。”
秦放鹤看了孔姿清一眼,瞧,我说什么来着?
早呈上去几个时辰了,若真有误,什么时候说不得?偏偏挑这个空档!
孔姿清也是无奈,“既如此,我就先行一步,慕白兄那边,替你说一嘴。”
今儿上午赵沛过来交卷宗,顺便串门子,说是由他参与的第一个案子结了,很是大快人心,值得庆贺,说要做东请客。
秦放鹤边收拾东西边道:“得了,替我告罪,顺便替我多吃几斤。”
后面过来的康宏听了,也跟着孔姿清笑了一回。
去外书房时,天元帝正在里间软榻上窝着剥橘子,空气中满是柑橘清香。
只他不常做这些,瞧着就有些笨拙,十根手指头染得甘黄,剥出来的橘子肉也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秦放鹤:“……”
您多想不开呐。
皇帝剥了半日,正得意,听胡霖报秦放鹤来了,心情不错的样子,朝那几个烂糊糊的橘子抬抬下巴,“吃吧,赏你的。”
怪难看的,他都不爱吃。
秦放鹤:“……”
您多冒昧啊。
他看看那几个硫酸毁容似的橘子,再看看盘子里那些溜光水滑的,沉默片刻,老老实实上前消灭厨余垃圾。
行吧,皇帝陛下亲手剥的橘子,也算独一份,多荣光呐!
莫说烂橘子,就是一盘橘子皮,扔出去,
也多的是官员疯抢。
嗯,真甜,不愧是贡品,比师父从师公那儿顺来的又强了好些。
做得多了,天元帝也隐约摸索到点窍门,总算剥出来两只漂亮的。
他将光屁股橘子摆进冰裂梅花纹碟子里,转着圈儿欣赏一番,招手示意胡霖上前,“给皇后送过去。()”
胡霖笑道:这样贵重,恐下头的小子们不得用,奴婢亲自捧了去。10[(()”
天元帝嗯了声,洗了手,复又回榻上坐了,这才问秦放鹤,“朕想了一日,既然你说下头百姓过得那样苦,若把那几万两银子给了学里,倒是不妥,不如直接分给百姓们……”
读书人再苦,起码能读得起书,就证明没苦到可能饿死的地步,可以搁一搁。